夜越发深沉,火堆里的火逐渐有熄灭的趋势,“绪绪,还加柴火吗?”
迟绪颇有些好笑,“你想加就加点,懒得加就叫它慢慢灭了,随你。”
“灭了的话,我们还能看见吗?”林霁予一时拿不准究竟是往里添还是不添。
“车上有个两度的电源,接电就行了,用完了我还有发电机。”迟绪是半点不带担心的,她的车就像哆啦A梦的百宝袋,想要什么都有。
五颜六色的灯带被挂起来的时候,林霁予仿佛来到了什么晚间大排档,迟绪抬头看了看颇有些土气的灯带,无端也有几分不好意思,“那什么,之前不是这个灯来着,这赠品,还没用过。”
也不知道它亮起来是这样的,跟闯入了什么老年歌舞团似的,怪社死。
“没关系,照明足够了。”短暂的错愕过后,林霁予倒是恢复了淡定,即便是在乱七八糟五彩斑斓的土味环境里,那与神俱来的清贵气倒是不见弱了半分,她甚至还能同迟绪玩笑,“或者我配个音乐?”
迟绪:……
“学坏了是不是,揶揄我,有本事你配一个我看看,看你能配出个什么牛鬼蛇神。”
这下可好,迟绪大大方方钻进帐篷里,抱着双膝看林霁予表演,林霁予不吱声,她还非得抬抬手:“来呀鲫鱼宝宝,不是要配音乐吗,你是打算配最炫民族风还是荷塘月色,不行我车上还有把唢呐,我给你合一合。”
林霁予:……
“你……吹唢呐?”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见会吹唢呐的人。
“对啊,有时候乡下送葬,接点吹唢呐的活,现在乡下有钱,吹一天少的给五百呢,我再跟个夜,时薪不比你坐办公室的少。”迟绪很是理直气壮,“有时候我还去殡仪馆拉人呢,拉人给的更多。”
林霁予:“……你还真是……什么都干过。”这干的还都不是一般人的工作。
“有的工作只是不体面,但它给得多,你现在要我去坐办公室我是坐不了一点,我就喜欢东摸摸西碰碰的打零工。”
迟绪想想自己的上一世,医院事业编,正儿八经三乙普外科的,工资也不算低,要说体面也是体面的,可忙起来也实在是忙得不行,没有半点自由时间可言,这一世换了种生活模式,自然是什么样的冷门工作都想去体验一次的。
“我是说,你能找到这种活,也很厉害,”林霁予拿手机随意放了个舒缓的纯音乐歌单,“我想找都找不到。”
“那倒是,论交际圈,我还是比你广阔些的,什么行业的都有个把认识的。”这点迟绪倒是不否认。
说来也奇怪,上一世的她忙到没时间去维持朋友之间的关系,搞到最后也没什么朋友,这一世……她依旧懒得去维持,可朋友还是陆陆续续都留了下来,偶尔晚上想出去喝两瓶酒,随口一喊都能叫到一群要来劝酒的。
眼看林霁予跟着坐进了帐篷,迟绪身子一软,直直躺了下去,双手交叠在脑后,愉悦发出一声轻叹:“舒服,还是这样的时间最舒服了。”
小狗在外面探头探脑,惹得迟绪好笑不已,翻起身把狗抱了进来,“不是在外面给你搭了个小帐篷么,怎么,你想跟我们一起睡?”
清明的小尾巴摇的飞起,林霁予猜测:“它没一个人睡过,可以和我们一起吗?”
不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总怕狗跑了。
“由你,你把它脚丫子擦干净就没问题,不过晚上睡你那边哈,小狗睡熟了体味重的很。”迟绪把狗塞给了林霁予,她可不想叫林霁予半夜睡醒发现一个拼命抱着小狗猛猛吸它狗味道的花痴。
林霁予自然不会反对,她拿使劲把清明的四只小脚丫擦得干干净净,叫它躺在了自己那边,“要乖一点,乖一点就可以和我们一起睡。”
迟绪就在边上安安静静地看着林霁予跟狗在那牛唇不对马嘴的交流,林霁予大概没意识到,每一次她很认真地跟狗说话的模样都分外可爱,叫人看得总想欺负她。
“霁予,把帐篷拉上,睡觉。”迟绪翻了个身,背对着隔壁那俩肆无忌惮发散可爱与乖巧的,“明早我叫你。”
尽管她这个失眠星人吧……这个点也不是很能睡着的模样。
早知道她应该带两顶帐篷出来,起码这会儿还有点隐私自由,帐篷一拉,假装睡觉,玩手机玩到天亮都没事。
林霁予看着迟绪颇为无情的背影,脑海中不自主便想起昨夜蜷缩在她怀中的小小只,她忍不住,轻手轻脚朝着迟绪的方向挪了挪。
迟绪:……
忍不住转身,却没想到,林霁予这厮不知不觉都快贴到她后背了,鼻尖一下就碰到了林霁予的。
“我警告你,别动手动脚的。”她现在是不相信林霁予做不到最后的话,这家伙学习能力简直拉爆了,一点都不蠢。
“我就是想……抱抱你。”林霁予换了个委婉的措辞,低垂着眉眼看着尤其可怜,“有点冷。”
“冷你就盖被子,总不能盖我,我能给你当被子了?”迟绪倒是还想往后退一退,奈何帐篷就这么丁点大的地方,她早就挨着边了,“你这个人不老实的很,盖着盖着一会儿又不知道要做什么。”
原本就不是什么老实人,晚上还喝了酒,酒品也差得不行,简直是把buff拉满了。
“我……我不会的。”林霁予信誓旦旦的保证,“这里是野外,绪绪,我不想做什么。”
尤其不远处还有人,林霁予胆子也小,能抱一抱她就知足了。
迟绪心想也是,她活两辈子都没打过野战,更何况林霁予这么一个菜鸡,心里松了松,嘴上倒是还挺不饶人,忍着嫌弃似的:“行吧行吧,就你事多,一天到晚怎么要求那么高的,还非得抱,我这么好抱?”
环住了迟绪的腰身,照着昨晚的姿势,把胳膊伸到了迟绪的脑袋底下,直到把她整个人都圈在怀里,林霁予才低低嗯了声,“绪绪,你很可爱。”
迟绪咬牙切齿:“我最烦有人夸我可爱,长得高了不起,你死定了!!!”
林霁予有些没听懂:“可爱和长得高,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你肯定觉得我超小一只,可爱的不行。”迟绪生无可恋,“这种可爱我自己知道就行了,不用你特意张嘴告诉我。”
要说重生有哪里不美满,那这个不美满必然是在身高上,怎么就才长到一米六呢,多个十几公分也好啊,又没痴心妄想要长到两米六。
天下一米七的人那么多,眼前就有一个,怎么就不能多她一个qAq。
林霁予听完迟绪的嘀咕,莞尔,像哄小孩子似的:“那我分给你,十公分够吗?”
迟绪:……
“你要真的能分给我才好哦,我又分不到。”说多都是泪,“夸人的词汇有那么多,怎么就非得盯着可爱不放么?我不漂亮?”
林霁予点头:“漂亮的。”像个洋娃娃,五官处处都精致。
“我不威武?”迟绪又开始跑偏,“是不是十项全能?”
林霁予:……
这次这个头,她当真是点不了一点,迟绪和威武二字就扯不上半点关系。
眼看林霁予这为难样,迟绪气不打一处来,“你真是笨的连哄人都不会哄,还想抱我,边儿去!”
说完就猛猛踹了林霁予一脚,自个儿麻溜一滚,再度滚到了边边上,“把你的臭手拿开!什么人呐,夸我两句怎么了,那夸人可不就得挑着人爱听的说么,非得上赶着找骂,气死我了!!!”
林霁予:……
可爱两个字又想从嘴里冒出来,然而这回林霁予长记性了,咬咬牙把这两个字给咽了回去,二话不说直接道歉,“我错了,下回会记住的。”
“记你个大头鬼你就记住了,你心里都不是这么想的,记住了不就是要说谎,好啊林霁予,谎都会说了,不容易啊!”
迟绪连连嘲讽,眼看着又要连珠炮似的骂的停不下来,不论林霁予说什么都能被她精准找茬,怎么说都有问题,林霁予又闭嘴了。
林霁予一闭嘴,迟绪想吵架的欲望又破灭,“你这人怎么这么怂的,有生之年咱们俩不能对喷一下吗?”
林霁予:……
“对……喷,是一件什么很好的事吗?”再者说,迟绪挑刺挑得挺对的呀,的确是她说话有漏洞。
迟绪烦的原地蹬了两下腿,又像撒泼又像摆烂:“我喜欢我乐意,你个臭窝囊你起一边儿去。”
林霁予:……
正想说点什么,不远处传来尖叫声,耀眼的光亮在她们俩的帐篷上打了个转,回去了。
“她们怎么了?”
“遇到什么蛇虫鼠蚁了吧,姚哥他们俩是临时接的活,活里只包了接送也没包露营,车上肯定没带那些乱七八糟的防虫装备,你好心就去咱们车里翻了送过去咯。”迟绪倒是相当淡定,“收点钱也未尝不可,记得多要点。”
林霁予吧,照理是该好心的,她的心肠一贯都软,可偏偏送东西这话是迟绪开的口,哪怕迟绪说了多收点钱,她还是把被子往上一扯,赌气似的:“我不去。”
“那正好,睡觉。”迟绪乐得轻松。
然而不远处的露营地就像怎么都安静不下来,林霁予想了想,还是开了口:“绪绪,你是不是想我送东西给他们?”
迟绪:?
“你有毛病?平白无故我送个锤子,老好人啊我?”照理她也没长什么老好人的脸吧,“我寻思揽月谷里也没什么菩萨像啊,你怎么这么着急给我占地方。”
林霁予放心了,躺得越发心安理得起来,看得迟绪怪摸不着头脑,便踢了她一脚,“大半夜你捡钱了,这么高兴,捡钱了记得分我点哈,三毛五毛我也不嫌你。”
林霁予背过身背对着迟绪,怀里还抱了一坨被子,抵死不认:“我没高兴。”
“你过来来,会说谎了是不是,”迟绪推了林霁予的后背一下,“说谎连个技术含量都没有,你倒是好歹给我演一下啊!”
那高兴的小情绪都快眉飞色舞了还在这来一句要死不活拿腔作调的“我没高兴”,这是当她瞎还是当她二百五?
林霁予:……
别别扭扭地转过身,却不敢直视迟绪的眼睛:“我就是……”
迟绪忽然就悟了,“懂了,试探我,想看我是不是喜欢楚思晴。”
林霁予:……
“搞笑是不是,我跟你似的,恋爱脑?”迟绪没好气地用脑袋去顶了下林霁予,眸中尽是对林霁予的嫌弃,“你这人真是白长一张聪明脸,脑子跟灌了条黄河似的,尽不想点正常事。”
林霁予又开始不作声,迟绪一时也不知道这人心里在想什么,这次倒是不惯着她了,戳了下她:“说话,刚刚不是挺能说的?”
安静许久,林霁予才低着头,像是有些闷,“你说你在梦里很喜欢。”
“不是说曾经吗?”迟绪反驳,“这不是跟爱过一样的话术?”没毛病啊!
满肚子酸的鲫鱼宝宝小声嘀咕:“我连曾经都还没有过。”
迟绪:……
这辈子造什么孽,叫她遇上个恋爱脑。
她这个窝囊的恋爱脑好不容易清醒过来了,怎么又叫她遇着一个。
“而且,罗一冰对我不好的时候,你替我生气,说罗一冰做的过分,可在梦里,她对你也没那么好,你却没生过气,也没说她过分。”林霁予还有理有据起来了。
偏偏吧……还怪有道理。
“所以……你在替我生气吗?”迟绪缓和了语气,“是吗?”
林霁予蓦地抬起头,颤动的眸光好似直直刺入了迟绪心,她说:“我怕你的梦成真,你的道理总是比我多,我也不会说话,不知道要怎么告诉你她不够好,我知道我也不够好,但我不会去相亲。”
笨拙到不行的一番话,说完,林霁予的头又低了下去。
“如果你愿意,我会一直陪着你。”
迟绪有些无奈的笑了,“霁予,忘了你和我说过什么吗,你说,梦都是反的。”
她挪了一些距离过去,把林霁予抱在怀中,“所以你担心的那些不会成真。”
“真的?”林霁予仿佛仍有些惴惴不安。
然而迟绪的温柔到此为止,余下的就是欺负人的恶趣味:“原本是真的,可你老是吃醋,我好像被反向安利了,不行我就过去送点温暖吧?”
“还是有对象的呢,从别人手里抢人,是不是更能说明我有魅力,也更刺激,你说呢鲫鱼宝宝?”
林霁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