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刺客反抗的很顽强,虽然是在重重包围之中,仍然打的是进退有据、不卑不亢颇有章法,其中有几个悍勇之辈无视身边越来越多的敌人,高呼酣斗,虽然不是如入无人之境,也是能以寡敌众还能杀伤敌人的,甚至还有要杀出重围的意思。
“杨小兄弟有什么看法?”刘义季紧盯着暗自叹息的杨小瓜的眼睛问道。
“武功很驳杂,各门各派的都有,不过看起来配合的很默契,看来精通阵法。”杨小瓜不轻不重的回答。
“唉,”刘义季叹息一声,摆了摆手,吩咐道,“不用留活口了,射杀了吧。”什么蛮族,真以为穿了一身花衣裳插几根羽毛就是蛮族了吗,真的很拙劣了,进退有法配合有度,标准的军队作风,除了某些朝中大员还能有谁养得起军中精锐做杀手呢,至于说哪一位大人物安排的,查出来又能怎么样,还是不留麻烦的好。
他拉着杨小瓜一起离开现场,不愿再去看那事后的景象,径直走回刺史府。现场自然会有人处理,包括事后的查验,路引的开具者,自然会有一批官员倒霉,这些都不是他所关心的了。
本来按理说只是个接风酒宴,吃完了就该各回各家,但是出了刺客,那就没办法了,只好先回官府,等处理完了再说,几个人回到内堂喝茶闲聊,静等街面清理。
一杯茶下肚,刘义季的酒劲儿就下去了,神色如常,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他看向马锺,兴致勃勃地问,“马兄弟刚才那一手接箭反射的手法真的很漂亮,轻身功夫也是不赖,一看就比我府中这些莽夫强上不少,杨兄弟说你在战场上能万军中取人首级,看来是真的了,要不要再露一手给我长长见识呀。”
“这个嘛?”马锺看向杨小瓜,征询意见。
“王爷喜欢少年英雄,你就给王爷露一手吧,不用太谦逊,说良心话,我也不知道兄弟你有多少底牌,正好也给我长长见识。”杨小瓜并不在意刘义季的试探,鼓励马锺。
“嗯,可是,如何做呢?”马锺挠了挠头皮,“我从小跟师傅学的就是对战,都是很粗劣的手法,也没有什么漂亮的招数拿来表演的呀。”
王俭一看就出来打圆场,“我们军中选拔将士,一般是力量、射箭和格斗三样,如果选拔将领还要加上兵书,要不然马贤侄就也照此展示一番吧。”
“那好吧,请王先生出题。”马锺少年心性,虽然含蓄可也是喜欢多多少少炫耀一点点的,一听这话就答应下来。
“现在太仓促,这样吧,三天之后,我们在王府把王府的武士们也招集起来,搞一次比武大会,正好冲一冲今天的邪气,借机可以奖励一些立功的将士。王爷你看怎么样?”王俭问刘义季。
刘义季年纪不大,因为政治上的压力一直在装孙子,也是很郁闷了,一听这个建议,很兴奋,年轻人喜欢热闹,终于可以痛痛快快的发泄一下子,就说,“到时候本王也上场,演武的优胜者和前十名都有奖励,王先生帮忙安排一下,多谢了!”他深施一礼,然后伸一个懒腰,“本王有些困了,就失陪了,王先生帮忙安排一下杨兄弟的住处,就在旁边的那个待客小院子吧。”说完转身离去,并不拖泥带水。
三天后的城外校场,旗幡招展袖带飘扬,五千名郡兵盔甲鲜明,阵列整齐,一个个精神抖擞、刀枪耀眼,很有一些威风煞气,此时刘宋建国不久,外有强敌环伺,所以部队的战力还是不太差的虽然不是百战精兵,拿来搞搞治安、镇压个农民起义啥的还是绰绰有余。
这三天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杨小瓜找来了刚结交的朋友黄豫,大家饮茶聊天,结果正好碰上路过的王俭和刘义季,(果然好巧),大家一番攀谈,无论是刘义季还是王俭都觉得眼前这个貌不惊人(其实很惊人)的黄豫黄公路是一个干才,很踏实的那种人,不会叫你惊为天人,不会做惊人之语,但是对实际工作颇为熟稔,很适合为政一方,于是刘义季立刻推举黄豫去做了长沙县令,负责教化五溪蛮族,黄豫因为相貌原因怀才不遇,本想着投靠杨小瓜去蛮荒处开垦做一个抚契丹校尉,现在遇到了刘义季的推荐不由得心动,但是出于朋友道义就显得左右为难,杨小瓜就笑着安慰,说其实这一场偶遇就是事先安排的,害怕他紧张所以没有提前通知他,做一个朝廷正选的地方官正好可以发挥他的才能,磨炼他的实操能力,黄豫不由得大为感激,说道先在这个位置上做一段时间,将来一旦兄弟需要了,一声召唤,自己保证立刻辞官去给兄弟效力云云。当然杨小瓜对这种承诺并不是很在意,反正自己现在还没有出仕,要这么多人才也没用,还不如结个善缘,让朝廷先养着,等自己发展起来了,这些人就算不赶过来效力,至少也在朝廷里是一个有力臂助,对于这一点,古代士族的操守还是值得信赖的。
在校场上,有精选出来的士兵表演捉对厮杀,虽然是表演,看上去绝对是赏心悦目,很能鼓舞士气。
然后刘义季就宣布,比武开始,各队的校尉,王府的侍卫家丁们凡是觉得自己有一技之长的都可以报名出来参加比武,刘义季设下重赏,比武第一名的,如果是白身可以获得一个杂号将军的称号领一部人马(就是千人长),前十名可以做军司马,领一曲士兵(五百人),这些都是郡兵,如果是王府亲兵,那职衔虽然不变,但是手下的士兵就大大缩水了,毕竟王府亲卫只有五百人的账面数字,而正副亲卫长都是有将军职衔的人,如果是个部队的军官获胜,那么第一名可以爵升两级(加两级工资,升官就要看实际情况了),奖励百金,前十名爵升一级,同时奖励五十金(这里是真的黄金,不是黄铜,几百两黄金的总奖金一个八州总督还是出得起的。)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奖励数额一宣布,那将官们都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王府里也有好多供奉是来自三山五岳的武林高手,看到这些颇为心动,钱无所谓,编制难得,毕竟宇宙的尽头是编制呀。
虽然说王俭早就通过渠道提前安排好了报名事宜,也告诉了这些人有关赏格,但是听刘义季在大庭广众之下的宣布仍然让这些官兵们热血沸腾,欢声雷动。
看着下边欢呼雀跃的人群,刘义季也是颇为自得,这一年来,他是谨小慎微,不敢越雷池一步,就是害怕一不小心过了度惹得皇帝哥哥不满意,给自己找麻烦,弄得颇为憋屈,结果和杨小瓜一顿酒喝下来,一语惊醒梦中人,我就是个刺史,只要我抓好钱袋子,搞好治安,老老实实在职责范围内做事情,不争权不扩军,不拉拢将领,不弄私军,就没事儿,既然如此,适当的搞些活动正好伸展筋骨,也就随了自家心愿,反正自己也不想当宰相更不想坐那把椅子。
刘义季热血沸腾,亲自下场表演了骑射之术,他是家学渊源,本身的武功底子不弱,而且还嗜好这一口,一看下边的场景人来疯就犯了,在场上跑马如飞,连射十箭,箭箭中靶,赢得一阵欢呼,刘义季一高兴,又返了个场,耍了一套枪,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到主席台上坐好,宣布比武开始。
看着刘义季年轻的俊脸上红扑扑的,虽然额头有汗水,但是整个人的精气神颇为旺盛,王俭也是从心眼里的高兴,还是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呀,能让王爷解开心结,这个杨家儿郎功劳不小。
第一场比试,是力量的比拼,要单臂举石锁,拉硬弓,石锁为五十斤,一百斤,一百五十斤,一直到五百斤,但是实际上很少有人能举起二百斤以上的石锁,拉硬弓是双手力量,一个力的弓是十二斤,所以正常比赛是十个力,十二个力,也有极少数的变态十五个力。
军队里不乏猛士,有精选出来的五十个人依次上去表现,大多能举起百斤石锁,因为石锁是单手的,所以换算成举重通常为两倍以上,一个单手百斤的人,双手肯定要在两百五十斤以上,那就是很不一般的勇士了。其中确实有些特例,比如一个叫做石猛的重甲步兵军官,竟然举起了两百斤石锁,震惊四座,这石猛拍拍手,颇有一点得意洋洋的,迈开六亲不认的步伐回到队伍里,四周惊叹声喝彩声此起彼伏。
这次比武,大家分为不同阵营,军队的猛士一组,大多是天生神力的外家功夫高手,一个个肌肉虬张,样子吓人,猛士嘛,就得猛一点。另一组是王府的供奉或者亲卫,这些人大多是山上大门派的杰出弟子,还有些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野修,这些人大多外貌普通,有道士有和尚还有些更像书生的模样,在军队的眼里就是文质彬彬,风一吹就倒的花架子,普通士兵们一直觉得这些人是江湖骗子,这次石猛表演完了,就等着看这些传说中的高手出丑。
不过结果并不像他们想的那样,这些弱不禁风的家伙似乎都有一把子干巴力气,一个个中规中矩的举起了白多斤的石锁,看上去平淡无波的,总给人一种犹有余力的感觉。其实大部分内家功夫的修行者,并没有小说中那种超自然的所谓内力,他们只是能够调动身体的每一部分力量集中起来发挥,所以看上去虽然没有肌肉男那种吼声如雷声嘶力竭面红耳赤的场面,但是你要是叫他们做一些超自然的力量付出一样会有身体损伤甚至内伤出现。当然了,总会有些例外,有几个王府的供奉还是表现得很惊世骇俗的,比如一个来自青羊观的道士张长陵,一个游方和尚玄应,还有一个来自海外的修行者羊角都是能够托起三百斤石锁的怪物,甚至那个羊角故意卖弄本事,用脚把两百斤石锁象踢毽子一样用肩膀头顶接来挑去,把围观的士兵们看的张口结舌,目不暇接。
马锺是不在乎名次和奖赏的,可以算成友情出演,所以最后一个出来,由于前边的铺垫,士兵们看到一个十四五岁的白袍少年出来,也就没有太多的轻视,反而颇有一点点期待,看看这个漂亮的小伙子有什么惊人表现。
马锺慢腾腾走到场地中央,这时候四周围鸦雀无声,都睁大了眼睛,要看看这个最后出场的特邀选手的表现。马锺用手摸了摸那个三百斤的石锁的手柄,用手指勾了一勾,估算出来了大致的分量,就松开手,继续向后,走到了四百斤的石锁面前,轻轻挽起袖子,左手的袖子,露出了他的那只洁净修长的左手,一把抓住石锁的握把,深吸一口气,蹲身挺腰,保持上身的挺直,这是举重的标准姿势,好多人自以为力气大,玩各种花样,就会对腰椎和脊椎造成暗伤而不自知,好多运动员到了三四十岁就有各种疾病缠身,这都是不注意保护的结果。
马锺摆好了姿势,左手腕关节下勾,和上臂形成了一个整体,轻轻一提,手腕一翻,四百斤重的石锁离地而起,在场众人眼前一花,只看见这少年已经把四百斤石锁举过了头顶,场上掌声雷动,神力呀,左手单臂四百斤,那岂不是双手千斤?马锺保持了大约一分钟,这才把石锁放在地上,稳稳地,很多人举重的时候喜欢把重物丢在地上,砸一个坑,看上去很帅的样子,其实只是为了省力,真正的大力士,能够轻拿轻放的那才是超凡脱俗,而马锺显然是能做到这一点,石锁放到原地悄无声息,一点尘土都没有震起来,行家伸伸手,就知道有没有,显然这个马锺还是犹有余力,不过,马锺并没有炫技的意思,所以并没有去尝试那个最重的五百斤石锁,不是举不起来,而是没必要,低调才是王道,当然了,马锺是西昆仑出来的人,他从小经历的都是一个个超一流高手非人类的存在,所以眼界大不相同,马锺自己的低调在外人看来已经是惊世骇俗了。
比完了石锁还有拉弓,这方面就没什么可炫耀的了,大家规规矩矩的拉开自己能拉开的弓,然后进入下一轮,会有专门的书记官给记分,而像马锺这样的,举重成绩已经很好了,就干脆缺席了拉弓项目,反正不想争夺名次,没必要搞这么复杂。
接下来的射箭比赛分为立射和骑射,立射就是固定靶了,分为百步,百五十步和两百步,计分方法各有取舍,这方面军中的高手往往占优,那些王府供奉更多的是江湖手段,暗器什么的很厉害,正经的拉弓射箭那种肌肉男的活计相对弱一些,还是那三个高手张长陵、玄应和羊角杀出重围和石猛一样积分高居榜首。
马锺是一员猛将,战场厮杀自然有过人的本事,说起射箭就要弱一些,力量虽然没问题,但是距离远了准头就差一些,毕竟真正战场厮杀都是一大片人,只要力气大,管你瞄准的是谁,反正都是瞎猫碰死耗子的事儿,李广或者草原射雕手那都是狙击手一样的存在,没有日复一日的训练,光靠天赋也是不行的。马锺只挑了一百五十步的箭靶子射了三箭,射中红心,保证自己积分不低就可以了,静等着骑射的项目。
骑射讲究的是一种感觉,马速慢了就会被敌人射死,快了就容易脱靶,完全就是一种很难把控的东西,虽然比赛的时候可以降速耍赖,但是大家还是不肯做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宁愿脱靶也不降速,这在战场上就先保命后说伤人。
这一轮刷下来好多人,大部分人都是会有脱靶,只有前十名的人能够三箭射中一次,至于说全中,那就很罕见了,除了刚才表演的衡阳王刘义季之外,只有一个叫杨侑及的将领能做到,马锺没参与进去,见好就收,反正也不打算当兵,搞这么大名气干嘛。
为了照顾武林高手们,刘义季还增加了一个项目,那就是绝活儿表演,每个人都可以表演自己的特殊技能,比如轻功高手可以表现爬旗杆,还有些外家高手可以表演单掌开碑或者刀枪不入什么的,虽然打仗的时候没用,但是作为贴身保镖这些技能还是可以加分的,对于这些东西,士兵们倒是不反对,就当是看杂技了,只要赏心悦目就够了。
别的无所谓,爬旗杆这一项,不但武林高手们喜欢,好多军中斥候也喜欢,纷纷上来尝试一番,那些斥候门身手灵活,上下旗杆真的像一只只猴子一样,迎来场上不停的欢呼喝彩。
来自南海的修行者羊角,来到了旗杆前仔细打量这个旗杆,整体有大约五丈高,水桶粗细,是一根完整的楠木制成,粗壮、坚固、高大。羊角深吸一口气,跑了两步,纵身跃起一丈多高,双脚飞快的在旗杆上一点,借力再次拔起数尺,再借力再跳,就这样在转瞬之间,羊角黑瘦干枯的身形就已经到了旗杆的顶部,羊角单脚踩住旗杆,摆出一个金鸡独立的姿势,迎风傲立,颇为潇洒,如果忽略掉那黑瘦的相貌的话,就是仙人风姿了。
马锺站到旗杆之前,全场寂静无声,都想看看这个白衣少年这一次有什么惊人表现,能不能像在举重场上那样力压群雄。只见马锺纵身一跃,跳起来足足有“三尺来高”,这下子果然是震惊四座,现场眼镜碎了一地,这啥呀这是,任何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都能跳的比这还高,这是啥高手呀,正在大家惊诧疑问之际,只见马锺的身子陡然横了过来,就这样与地面水平站在了离地三尺的旗杆表面上,现场众人似乎听到了扑通扑通的声音,似乎是牛顿的棺材板在欢呼雀跃,无法压抑,紧接着,就见马锺身躯不动,只是缓缓地向前迈了一步,然后是第二步、第三步。。。。
有人表演过类似的技能,现代的跑酷高手也可以通过踩踏旗杆表面,飞速升高,达到飞檐走壁的目的,但是首先,没人能做到身体和地面水平,都是向上倾斜的,其次,必须保持足够高的速度,利用惯性保持平衡,像马锺这样一步三摇,半分钟走不出一米距离的那就是反人类了,都说是闲庭信步,那你也不能半天挪一步,还摇摇摆摆的玩什么风度呀,真的是人比人气死人,现场的人没有傻瓜,都知道这么做的困难有多大,风险多高,尤其是一步一步走到高处的时候那已经不是如履薄冰了,简直是赴汤蹈火,大家的心都提到嗓子眼,气都不敢喘一口,紧紧盯着那个白色身影步步登高,而也有些人心中暗暗念叨,老天保佑,赶快掉下来赶快掉下来,让这个小子吃苦头之类的话,心里这么想的都是王府的那些供奉,来自海外的所谓奇人异士们,他们可不想被一个不知根脚的小家伙抢了饭碗去,这样也会给日后的修行带来心理阴影的,所以马锺必须失败,念叨得最欢的就是刚才大出风头的南海羊角。
不过天不遂人愿,马锺在众人眼中异常艰难的走到了旗杆顶端,足足花去了半个时辰,等他到了旗杆顶部,身子一翻,在场众人再次惊呼失声,这小子竟然没有见好就收,而是走到了旗杆的另一侧,然后缓步以同样的姿态走下旗杆,一上一下速度毫无变化,就这样在大家提心吊胆的过程中,马锺用一个时辰的时间完成了一次完美的上下旗杆。等他最后走下来时,全场掌声雷动,口哨声此起彼伏,包括衡阳王刘义季在内的主席台众人也是不由自主站了起来狂呼呐喊,面红耳赤,久久不能平息。刘义季兴奋得把手都拍红了,他从怀里取出一个羊脂玉制造的精致酒葫芦,拔出瓶塞,咕咚就是一大口,紧接着第二口第三口,连喝三口,这才重新塞好瓶塞,斯哈一声,心满意足地对杨小瓜说了一句,“这位马家小兄弟,真是神人也,当浮一大白!”
杨小瓜也有点惊讶,要说自己上去估计也能做到,但是绝对没有马锺这么稳,这么平和,看来这位弟弟有不少压箱底的绝活连自己也不知道呀,不过面对刘义季的夸奖,杨小瓜也没有故作谦虚,反正夸的是自家小弟,没必要自己假清高,就随声附和,“是呀,我这个兄弟一向有惊人的本领,其实这些都是小道,战场厮杀那才是马锺兄弟的拿手绝活,每每想起来都让人叹为观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