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奶奶家里没其他亲近的女性家人了,便开口让张妈来照顾姐姐,张妈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张妈进顾家后,和顾老爷子两人一直都在主动避嫌。
这样一来,反而是让顾奶奶看出了端倪。逼问之下,顾老爷子只得说起以前的往事。
顾奶奶狠狠哭了一回,转头去问张妈的意思。
张妈哭着说她不是白眼狼,这辈子绝对不会嫁给顾老爷子。
顾奶奶却突然说,也不用说这个狠话,哪天如果她走在前头,等她走后,就让张妈嫁给顾老爷子续前缘。
那之后,仨人都跟没事人似的。
后来孩子出生,张妈就一直帮着带着。
孩子两三岁时,突然遇见敌袭。
张妈为了掩护孩子跑进防空洞,中了弹,倒下了,是顾奶奶不顾所有人的劝说,在死人堆里翻了一天一夜,将张妈翻了出来,救活了她。
自此后张妈对顾家更加尽心。
有好几回顾奶奶小心翼翼的探口风,要给张妈张罗婚事。张妈说若是姐姐容不得她,她就立马结婚。若不是,她想留下来帮着他们照顾孩子。
她说,顾家有她的姐妹,有她的恩人,还有她少年时的梦。她不想离开。她还说,她发誓,绝不会背叛顾奶奶,她只是想报恩想默默的守着他们。
顾奶奶自此算是默认了她的存在。
几十年过去,张妈和顾老爷子一直都在避嫌。
顾奶奶病重时拉着顾老爷子的手说,这些年,他待她的好她心里都明白,她这一辈子也算是值了。她说,等她走了之后让顾老爷子娶了张妈,也算是全了他们年少的情意,全了张妈的一颗心。
为此,她甚至还将两个儿子叫到病床前好生叮嘱,让他们将张妈当成亲妈一样待,直到两个儿子都点头,她才安心的闭了眼。
之后,顾家人将顾奶奶的遗愿告知了张妈,张妈却死活不肯嫁,她说她只要待在顾家就心满意足,她说她不能对不起她姐姐。
这一拖就是三十年。
顾老爷子也没有再娶。
没想到这些天倒是瞧着张妈有所松动。
顾淮说完故事,江晚意揉了揉眼。
“怎么了?”
江晚意叹道:“这种老一辈的不求回报动辄几十年的爱情,真让人感动。”
她想起后世那些快餐式的爱情,再想想这年代车遥路远书信慢的爱情,一时间唏嘘不已。
顾淮听了江晚意的话,瞥她一眼,唇角的笑越发柔和。
回顾宅之后,江晚意开始收拾东西。
顾淮站在门边看了半天,轻声道:“包里就放几件旧衣服和一些吃食吧,其他都……放进去……”
江晚意点了点头。
顾淮又道:“我让做饭的阿姨准备了不少路上的吃食,你包里留一些位置,到时候,包里放一些。”
江晚意再次点头。
“那……早些歇着吧。”
“好。”
睡到一半,顾淮翻了一个身,突然坐了起来。
他轻轻地唤了江晚意一声。
江晚意这会儿正在用意识和金鼠王交流。
金鼠王得知明天就要回去,有点儿乐不思蜀,这会儿说要溜出去和好朋友们道别。
江晚意正在意识里念念叨叨地告诫它要早点回来,不能做一只夜不归宿的鼠。
就听顾淮叫她。
江晚意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趁着这工夫,金鼠王直接溜了。
江晚意哭笑不得,翻了个身,没好气看着黑暗里那个模糊的影子,问:“什么事儿?”
顾淮却敏锐地捕捉到了金鼠王的身影,答非所问:“我刚看见个什么影子闪出去了,是……那只老鼠?”
江晚意:……这是什么眼神儿!
她含糊地“嗯”了一声:“你刚要说什么?”
顾淮转了心思,轻声问:“要不,今年过年到京市来过?”
寂静的黑夜里,男人的嗓音低沉,似乎还带了丝蛊惑的味道。
江晚意只觉得自己心里的那只兔子蹦得越来越欢。
她扳着手指数了一下,下个月差不多就中秋了,离过年也就三四个月的时间。
江晚决轻轻地蹙了蹙眉,道:“到时候再说吧。”
顾淮躺了回去,双眼瞪着天花板,心里有片刻的失落。
很快,他就告诉自己,最起码没一口拒绝,这就是好现象。
这样一想,似乎就真的还不错。
在自己把自己哄好后,顾淮轻声道:“好,睡吧。”
一夜安眠到天亮。
顾淮起得很早。
没想到,他刚收拾完,江晚意也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什么时间了?”
顾淮看了看腕表:“六点,你也起吧。”
“好。”
吃过早饭,和顾老爷子、张妈道过别,江晚意上了顾淮的车,两人直奔火车站。
顾淮将人送上了火车,张了张嘴,想叮嘱什么,却又无从说起。
江晚意瞧着他那欲言又止的样子,终于想起,眼前这个男人和他的家人,给了她不少钱。
这样一想,她觉得顾淮顺眼了许多,连他那些自大的大男子主义都能忽视几分了。
她上前一步,轻声叮嘱:“你自己平日里要注意安全。”
顾淮点头,帮她捋了捋额间的碎发:“有事给我打电话,找不到我就找咱们、咱爷爷,如果觉得麻烦他们了,就找范希白。”
范希白的电话他上回离开安阳时就给了江晚意。
江晚意抿唇点头。
顾淮听着耳边乘务员催促送行人员下车的声音,这才回头深深看她一眼:“我走了。”
江晚意朝他挥了挥手。
顾淮转身大步离去。
江晚意看着他的背影,头一回,心里隐约透露出一丝不舍来。
这般想着,她又凑到窗户边去看顾淮的身影。
他正好回头。
两人视线对上,一时间,谁也没挪开眼神,谁也没出声。
江晚意甚至屏住了呼吸,心跳如雷鼓。
下一秒,顾淮突然小跑着走了。
江晚意心里微微有些怅然若失。
好一会儿之后,她铺位的窗户被从外面轻轻敲响。
江晚意起身去看,是顾淮,他敲了敲车窗,又指了指门那边。
江晚意还没反应过来,火车一声长鸣,缓缓启动。
她只来得及和他再次挥了挥手。
一会儿之后,一位乘务员端着一份饭盒走了过来,确认了铺位,问:“是江晚意同志吗?”
江晚意点头。
乘务员笑着将饭盒递了过来:“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