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其霖坐在地上沉默了足足有十多分钟。他没有说话,小晋也没有打扰他,他在给他时间去消化,去平复。
地上的冰凉,让杜其霖那接近浆糊的脑子冷静了下来,逐渐开始运转了起来。
小晋说得没错,他现在赶回去亦无可奈何。
毛靖子会驱使蛊虫这种只在奇闻异事上听说过的东西,可见使用的都是邪术,而他对此一无所知,敌我力量太过悬殊,他根本不可能对付得了毛靖子,去了,也是白白送死。
小晋既然跟自己谈话,也许是有什么解决办法?否则,他应该不会跟自己废这么多的话。
他想起小晋车上问他的话,突然明白,为什么当时小晋会那么问他,许是怕他太过急躁误了事才提前问了他。
他记得当时他的回答,不能硬拼要智取,也许正是因为他当时的回答才让小晋把这件事情告诉他,如今,他怎能冲动行事呢?那样只会让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想到这,杜其霖已经完全冷静了,也想好该怎么应付接下来的事。他从地上爬了起来,站到小晋面前,说道,“对不起,刚刚是我乱了心神,现在,你可以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小晋看杜其霖已经恢复了理智,如同变了一个人一样,一下子就沉稳了不少,脸上的急躁慌乱,眼神中的惶恐都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沉着,冷静以及破釜沉舟的决心。
他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看来,他没有看错人,杜其霖的心智远比他爸爸还要沉得住气,他这次意气用事算是赌对了。
小晋看着杜其霖,点了点头,缓缓开口:“你现在应该也猜到,我爸突然带着我妹妹离开,并不是因为我妹妹真的受凉发烧吧!”
“猜到了一点。”杜其霖刚刚也想到了这点,只是还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他脸色绷得紧紧的,一眼不眨盯着小晋。
“毛靖子这个人具体是个什么状况,我也不太清楚,但我知道的是那具躯体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活人,但也不是完全死了,还有一丝丝活力夹杂于她的气息之中,奄奄一息,随时有被吞没的样子,那股活力跟毛靖子周身的死气格格不入。
我猜测,那股活力应该是属于另外一个人的,就是说,一具躯体有两股气息,分属于不同的魂体,你能听明白吗?”
“一体二魂?鬼上身?”杜其霖内心再次被震惊了,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太大的变化,他站起来前,就已经做好各种心理准备。
“不,这不同于一般的鬼上身,一般的鬼上身,鬼魂是无法吞噬宿主的灵魂的,他顶多压制一时,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两者达成协议共存。
毛靖子身上的死魂却能一点一点蚕食宿主的魂魄,以达到完全代替宿主魂魄占据躯体的目的。
这个占据毛靖子身体的死魂到底是何方神圣?说真的,我不知道,这个还得问问我师傅才知道。
妹妹年纪小,眼还未被世俗浸染,她初见毛靖子时,就发觉到她的怪异,只不过还太小,不知道隐藏,不经思考脱口而出,说出了她的不正常,让她对我妹产生了杀意。
她才会用这蛊虫来对付我妹妹。幸好我们有所准备,才能幸免于难,可是,我们也只敢用这种方式逃离,却不敢硬碰硬,也是她对自己太过自负,所以只放了这种单蛊,并没有使用那种子母蛊,所以,她并不知道这只蛊虫被我抓住。”
“就是这茶杯里的虫子?”
“对,这是玻璃杯,蛊虫再厉害,也没有办法破壁而出,我会拿给我师傅去处理。”
“那你跟我说这些,是不是因为知道小雨也已经中蛊?”杜其霖也猜到了这点,否则小晋没有必要跟他说这些。
“对,原本,我并不想跟你说,一来怕你沉不住气暴露自己,二来怕你失言让毛靖子察觉,到时还会把我们一家再次拖入危险。”小晋看着杜其霖实话实说。
“是因为我送你回家了,你过意不去,所以一路上你才问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就是想知道,我是不是可以沉住气?”杜其霖此时此刻已经完全了然了。
“对!”
“小雨中蛊了,你知道是什么蛊?有什么解决办法吗?”杜其霖一脸希冀的表情看着小晋。
“你们昨天打了一个晚上的牌,你应该注意到小雨姐挠了一晚上的痒痒,对吧!”
“挠痒?哦,对,她脚踝那里被虫子咬了一口,难道那就是蛊虫进去了?”杜其霖的声音一下就拔高了几个分贝。
“是的,昨天晚上,小雨姐去管大哥帐篷取灯时,毛靖子就驱使蛊虫附在她身上,蛊虫从她的脚踝处钻了进去,那个蛊虫比这个更恶毒,它叫噬肉蛊,会一直藏在人体内,啃噬人体组织,直到全部吃完才会破皮而出,人没有疼痛感,初始只会感觉到轻微瘙痒,以为是遭到了蚊虫叮咬,随后会逐渐感觉胸闷,气短,呼吸不顺,一周后,基本就无力回天了。”
“那怎么办?小晋,有什么办法可以解救吗?”杜其霖激动地一把抓住小晋的肩膀,满脸的焦急。
“你不要激动,听我说,首先,你回去后,一定要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不能让毛靖子察觉出一丝异样,否则……”
“这我知道,一旦毛靖子知道了,那我不仅救不了小雨,自己也会被她下蛊,而且,她也会知道你妹妹也没事,就会对付你们一家四口,对吧!”
“没错,你知道严重性就好。”
“这个放心,我一定会掩盖地天衣无缝的。”
“好,接下来,你要尽快带着小雨姐离开毛靖子管大哥两人,然后来到这个地址。”
小晋说完,在手机上打出一个地址,发给了杜其霖。
“这是?”杜其霖看着手机上的地址疑惑地问道。
“这是我师傅的地址,我会在那里等你,我师傅应该有办法对付那个蛊虫!”
小晋没有把实话全部告诉杜其霖,要想引出蛊虫,最小的代价也得他付出半个胳膊,一来,怕他受不了这个刺激,情绪控制不住。二来,想让他带着满满的希望,这样他才能更加全力以赴去应付毛靖子。
“谢谢你,小晋。”杜其霖非常感谢小晋的出手,小雨要是出事,那他的人生也就完了,那是他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的事,“我一定会带着小雨赶到这个地方。”
“好,你回去吧,现在差不多四点了,再过一会,大伙就都起床了。”
“行,我先回去了。”
杜其霖说完,就离开了,他的步伐显得非常沉重,同时又透露出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小晋看着远去的杜其霖背影,沉默了好一会,他掏出了手机,拨给了他的师傅。
“小晋?怎么了?”正在观察灵球变化的柳明知突然在这个时间点接到了小晋的电话,有一丝惊讶。
小晋的师父就是柳明知,没有人知道,这是他们俩的秘密,连他的父母都不知道。
“师傅,出事了!”
“出事?啥事,说说!”
“今天,我跟爸妈还有妹妹花花去云山露营,遇到一个女子,是个活死人,妹妹冒犯了她,她为了灭口,放出了蛊虫对付妹妹。”
“什么?”柳明知大惊,当今社会,能驱使蛊虫的人,除了刚刚闭关出来的千魂云,再没有别人了,“她发现你了?”
“现在还没有,我用我的血拦截了这只蛊虫。”
“是子母蛊吗?”
“不是。”
“哦,那就好,你赶紧带着蛊虫来我这。”
“好,不过……不仅仅只有这件事。”
“什么……,还有什么事?”
“那女子不仅仅要对付花花,她还驱使了噬肉蛊钻进了一个美术院姐姐的身体内,我让她男朋友尽快找借口离开,然后去王府井大街找你,他是个好人,师傅,你要帮帮他。”
“好,我知道了,你赶紧带着蛊虫过来,我也准备一下,要想引出噬肉蛊,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柳明知语气有些沉重,但她知道,能让小晋出手帮忙,对方一定有什么过人之处,而且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一条生命就这样消失。
“好,我一会儿就过去。”
小晋挂完电话后,就上了楼,他得跟他妈打声招呼。
当他踏进家门时,他妈妈正坐在客厅等他,一看见他进门就急忙走了过来。
“小晋,是不是出事了,你妹妹没事吧!”
“妈,放心,没事。”
“其实,我一到你外婆家,看见你外婆的样,就知道一定是出事了,你们怕我在不好处理,让你外婆把我支走的,我猜得没错吧!”小晋妈妈斜着眼瞪着他。
“妈!”小晋只能心虚地喊了声。
“我偷偷翻过你外婆的手机,看见你爸打给她的通话记录了,你也不要再忽悠我了。”
“……”,小晋哑口无言,没想到,这么快就穿帮了。
“我看你外婆没事,就回来了,收拾收拾屋子,虽然我知道你们肯定是遇到大事了,不然也不会把我先支走,我就想知道,是不是真的没事了?”
“真的。”小晋再次肯定地说道。
“哦,那就好,其实,你跟你爸的那点小秘密,怎么可能瞒得住我呢,你是我儿子,从小带到大,我比你爸可知道得多哦!”他妈妈笑眯眯说了句,转身就离开了,回房继续睡觉去了。
小晋一阵语塞,他虽然有所察觉,但并不确定,今天总算是知道了。原来,他妈妈才是隐藏最深的人呀,这么多年来,居然装作一无所知,把他们父子俩都给蒙了。
要说小晋妈妈什么时候发现儿子怪异,那就早了。
小晋刚生下来不久,他妈妈就发现小晋的怪异,有时他会指着墙角无人之处,叽叽咕咕,似乎那里站着人一样。有时带他出去玩,他也会朝着湖边空地跑去,如同跟人捉迷藏一样
一次两次她也没有察觉到异常,可是时间一长,她就发现了。
开始,她非常害怕,生怕儿子被阿飘们带走,还一个人偷偷去寺庙里找大师替他求取开光护身符,也不敢告诉他爸,她怕他爸沉不住气。
再后来,她慢慢发现,那些她看不见的东西似乎对小晋构不成威胁,小晋也没有受到一丝影响,面色红润,生机勃勃,而且从来也不生病,她也就不再纠结,一切顺其自然就好。
她还记得清清楚楚,小晋三岁时,他爸带他去了趟老家,回来后失魂落魄了好几天,每每看着她,欲言又止,问他他又说没事。
她当时还很奇怪,这家伙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吗,如此不正常。
她悄悄打听了下,才知道,原来老家那个远房二叔伯去世非正常去世,而是意外,并且死在家三天都没人知道,无意间被他们父子俩发现的。
她心里便有了猜想,小晋他爸估计是发现了小晋的异样,才会如此大惊失色,想跟自己说,又怕自己害怕,导致了这一系列失常的举动。
知道真相后,她也没有去追问小晋他爸,而是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没有察觉他爸的异常。
这些年,她看这父子俩装得挺像一回事,也懒得去理会,她也明白,小晋的事,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来不仅帮不上忙,还会拖后腿,二来,他儿子有能力去处理,根本不需要她去操心,干脆就不去管了,她只要知道,没事就好。
小晋看他妈又进屋睡觉了,摇了摇头,他爸跟他妈完全是两个极端,他爸操心地不得了,他妈妈佛性地不得了,简直就是互补类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