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至于此,苏相便也不再问,只道:“我明白了。我知你姬兰城是一言九鼎的好娘子,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对这桩婚事我便再无异议。”
姬彻爽快,“苏相但说无妨。”
“你已有一房夫婿在先,日后我家雩儿过了门,只做正房平夫,不为侧室。”苏相的态度很强硬。
李氏也深以为然。
母父为儿子计,总是深远,可怜天下母父心。
姬彻再拜,“此事不难,请您放心,我一定会待渺渺好的。”
苏相很满意,“好,那我便再无话说,待择良辰吉日换了庚帖,就把婚期提上日程吧。”
当着众家属长辈的面,姬彻也不能直接和苏雩说什么,两人隔空对视一眼,就已经是万语千言。
拜别了苏相诸人,姬彻长出一口气,往自己的帐篷走去。
路上偶遇的无论是娘子还是小郎都笑脸相迎,同她打招呼寒暄,姬彻也一一礼貌回应。
只是她心里在想要怎么和沈安之解释,回营帐短短的一段路竟然走了好久。
不对,我为何要同他解释?我又在纠结什么?真拿人家当自己夫郎了?
沈安之与我君子之交,顶多算是优秀的伙伴和合作者,我自有我的故事轨迹要走,他也会有他的,等我掌权之后还他一个清清白白的身份便是了,又有什么好解释的?
姬彻在心里反复说服了自己一会儿,做好了心理建设这才撩开门帘走进营帐。
出乎意料地没有被猫猫拳暴揍,也没有被阴阳攻击。
“妻主回来了。”沈安之回身,脸上带着无懈可击的笑容。
“沈安之我——”
“——妻主今天受伤了,伤口不及时处理的话可不行,金环,拿伤药和纱布来。”
姬彻知道他不想听,便也不再说,乖乖地坐下,任他帮自己处理伤口。
帐篷外传来人们庆祝的声音,热闹极了。
李阙带来的歌侍们也弹起了琵琶,清澈如水的琵琶声配合着他们醇美的嗓音,将这夜色调和得更加美妙动人。
“你想出去看他们跳舞吗?”姬彻试探着开口。
沈安之摇摇头,继续专注地为姬彻处理伤口,好像这是世间唯一值得他关注的事情。
“这伤口好深,一定很疼吧。”沈安之拿出一小瓶烈酒,蘸了一些擦拭伤口。
姬彻之前跟他说了这些烈酒的用途,不是用来喝,而是用来治伤。
“痛痛痛!”姬彻疼得直抽气。
沈安之又擦了一下,“知道痛还偏要去招惹。”
姬彻叫苦,“冤枉啊,那熊自己闯出来的,二话不说就往我身上扑,我这是正当防卫。”
沈安之拔开药瓶的塞子,往她伤口上倒了一些,“不管是你招惹的熊,还是熊招惹的你,总之不都得了圣上嘉奖么,又有什么两样。”
姬彻摇摇头,“不一样,我不会去求违心之物。”
沈安之动作一滞。
“你不必同我说这些。”
他语速飞快留下这么一句,起身去拿纱布。
生怕走得再慢一步,就会落下眼泪,更怕被姬彻看见,落了下风。
沈安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失魂落魄地走回营帐的,所有人都在欢呼和起哄,但是他什么都听不见,看不见。
因为她说她要娶苏雩。
短短的一句话把沈安之心中所有的虚妄泡影全部打碎。
之前他还可以骗骗自己说,姬彻会尊重他的选择和想法;会记得他的心愿并且帮他实现;会在危机时刻第一时间选择保护他,护送他离开;也会在有任何误会和不快的时候跟他伏低认错,好言好语地求一个谅解;还会跟他说一些重要的计划和布置;他们甚至一直都同床共枕······
如果这都不算妻郎的话,那要怎样才算?
他们一起养的狸奴还没有长大,一起谋划的第一批烈酒还没有酿好,一起说好的她赚功名他赚钱的未来还没有实现······
她怎么能转头就娶了别人呢?
就算沈安之再怎么否认,他也不能违背自己的内心,他早已将姬彻放在了心里,他深知现在的姬彻根本就不是之前的那个人,他庆幸,也爱上了现在这个灵魂。
他原本以为姬彻的喜欢就是这样细水长流,直到见识了她真正的表白,是如此轰轰烈烈,昭告天下。
原来所有浮光掠影般的美好全部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
原来姬彻对自己的示好和温柔全部是出于礼貌,出于她本来就是一个性格温良的人吗?
她对自己,竟真的没有半分情意吗?
也是,姬彻原本就该和苏雩是一对的,自己不过是她们婚约失效后的一个替代品,是他无意中拾得了苏雩失手掉落的宝物,如今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
可为什么心里会这样痛,痛得要命。
心上人啊,难道你真不知,我心切慕你,如鹿切慕溪水。
沈安之一直是矜贵含蓄的,没有人教过他在心上人面前应该如何,他一直很拧巴,明明很想要那朵玫瑰,却死也不会说出口,只希望有人能将它折下送到自己手中。
他何尝不想向姬彻承认自己就是吃醋了,就是伤心了,就是难过得要死掉了。
只是如果承认了,显得自己好在意,也好可怜。
所以他最终什么也没说。
姬彻看着沈安之久久站立的背影,心中不忍,他看上去为什么那么伤心?
这时一个小脑袋从帐篷外探了进来,是那只小鹿崽。
见里面很安全,它就整个钻了进来,围着沈安之撒欢,还用脑袋蹭着他的裤腿,嘤嘤叫着,似乎是在讨摸摸。
姬彻开口,“你快摸摸它吧,它都要哭了。”
“谁哭了。”沈安之终于平复好了情绪,拿着纱布走过来,悉心帮她包扎起伤口。
小鹿崽跟过来,乖巧地卧在沈安之身侧。
“你是白雪公主吗?这么讨小动物喜欢。”姬彻想逗他开心。
沈安之翻了个白眼,“白雪公主又是哪儿来的野男人?”
姬彻一笑就扯着伤口疼,“什么呀,白雪公主明明是个美丽的女人,她可爱又善良,所以小动物们都喜欢跟着她。”
“哼,就知道你连女人都不放过。”沈安之狠狠给伤口打了个蝴蝶结。
“我明明是在夸你好不好,啊!轻点轻点!”
“忍着!知道痛以后还敢不敢乱来?”
“不敢了不敢了!”
“你就是嘴上应付。”
“哪有!你看这衣服,这次我可是保护的干干净净,一点都没破!”
“衣裳有什么要紧的,我宁愿它破一百件一千件,也不要你身上挨这么几下!”
“好吧,下次一定。”
帐篷外的李阙,哦豁,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呢。
啧啧,怪不得兰城惧内,这下完蛋咯。
姐妹的尊严就由我来守护。
李阙摆摆手驱散了几个想听墙角的人,“哎哎哎,干什么呢,有什么好听的,回去!你们几个,继续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