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帝动了。
大将军谢林进宫赴宴后身死,凤后谢氏随即被圈禁,谢家的拥趸和门生们凡是敢说话的全部被处置,整个绮京风云变幻,一时间人心惶惶。
远在青州的姬玉恒得了消息,哪里还坐得住,当即执太子印领了青州并甘州的五万玉狼关驻军星夜兼程往绮京赶,颇有逼宫之势。
宣帝是和平年代的守成之君,唯一的战绩就是在棠水被打到头掉,简单杀杀一两个世家的威风倒还好,但真正面对可能开战的局面,她却是六神无主的。
所以听闻太子竟然带兵来讨的消息,宣帝大骇,连夜召姬彻进宫觐见,如今她和世家们已经翻脸,可以说一时间内忧外患,身边能够依仗的,就只有这个摄政王女儿了。
“骥奴,这可如何是好啊!”宣帝赶紧向姬彻说明了情况,然后就开始抱怨,焦虑地在金銮殿中踱来踱去,“我就知道谢氏的血骨必成大祸!她这是要同朕打擂台呀!”
姬彻看她这张皇失措的状态就心烦,没这金刚钻你揽什么瓷器活儿啊,当初信誓旦旦地说要铲除谢家和其他门阀,她还当自己这位便宜母亲真的有两下子,结果连怎么处理太子反扑这种情况都没想好吗?
“母皇,你现在该担心的不是二姐她逼宫,而是玉狼关的安危!”
姬彻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最要紧的关窍,玉狼关是大月同北霜交壤的第一重关卡,青州和甘州两地的驻军共守之,足以看出此地的重要性。
若是玉狼关失守,北霜的铁骑不出十日就能直接推到绮京,直插大月的心脏。
姬玉恒这个蛮货,你说她没脑子吧,她又知道要带兵才有说话的余地,你说她有脑子吧,她把玉狼关驻军全带来了!
这跟蒙着头把腚撅给敌人捅有什么区别?!
因私废公的蠢货。
宣帝的脑壳更疼了,一下下揉着睛明穴,像是要揉出个什么绝世好主意一样,她很擅长这个,假装当皇帝。
姬彻立刻就明白是指望不上她什么了,这位母皇就像被家里大人压制惯了的叛逆小孩,总觉得自己有很多理想抱负,是因为外在的限制和禁锢才不能一展拳脚,真的让她上场,她就会报复性地打砸一通,然后发现,她除了把禁锢砸得稀巴烂之外什么也不会。
既不知道怎么稳定旧秩序崩溃带来的动乱,也不知道如何在旧秩序之上建立一套新秩序,甚至控制不住手中的局面,只会抱怨和慌乱。
姬彻拉了宣帝坐下,“母皇,恕我直言,现在最重要的,是拦截住太子,让玉狼关驻军回营,否则让巴兰尔得知此事,后果不堪设想。”
宣帝面露难色,“这朕如何不知,只是现在绮京内也乱,外面也乱,乱成一锅粥了,这到底该如何下手?”
平日里她还嫌弃谢家的将军和丞相不干事,糊糊涂涂没有决断,等到她自己能做决定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和她们一样烂。
姬彻现在算是知道了原着中那个乱世怎么可以乱成那个鬼样子,就这一堆卧龙凤雏搞的草台班子,天下不乱那才真是奇了怪了。
姬彻抛出了橄榄枝,“母皇若是信得过我,给我五千白马卫,外加一道让玉狼关驻军退兵兼捉拿废太子的诏书,我帮你把这事办妥了如何?”
宣帝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当真?”
“当然。”姬彻冷静又严肃,“我的父君夫儿也在绮京,难道我还会让他们出事不成?”
“好好好!”宣帝大喜,“朕这就拟旨!”
姬彻看她毫不稳重的样子摇了摇头,又补充了一句,“对了,有没有什么人能劝诫太子,让我带上当个说客也好。”
宣帝闻言击掌两下,不知从哪儿突然闪出一个黑衣人影,跪地听命。
“让金步摇现在来见朕。”宣帝下达指令后,黑衣人倏地又消失了。
不多时,一个半覆面黄金面具的年轻男子走进殿中,口称陛下,屈膝行礼。
姬彻忍不住暗中打量,原来这就是之前让自己跌了大跟头的神秘军师,即使知道幽锋司中都是男子,姬彻还是有些惊异于这人的年龄,看个头,这就是个还没及笄的男儿,最多跟江鹿儿差不多大。
宣帝没好气道:“把你那装神弄鬼的面具脱了,朕看见就不舒服。”
金步摇十分顺从地脱下面具,露出白生生一张脸,姬彻顿时发现,这金步摇不是别人,就是之前跟在姬玉恒身边那个口齿伶俐的小南!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金步摇转向姬彻,也行了一礼,“王上,久违了。”
“原来是你。”姬彻问宣帝,“我听闻幽锋司是太子的幕僚,怎么又在母皇手下驱使?”
宣帝笑道:“幽锋司是朕派去辅佐太子的,自然也为朕办事。”
原来是高级双料特工。
宣帝接着吩咐,“金步摇,太子意欲谋反,你随五殿下一同去劝劝她吧。”
金步摇立刻跪伏在地,“陛下,太子她绝不会反!只是听闻绮京有变,她心中挂念父君,这才失了分寸,只要臣前去劝说,一定能劝得太子殿下回心转意。储君乃是一国之本,如今朝局动荡,若是储君再有更变,只怕丧乱在前呐,还请陛下三思。”
宣帝怒斥道:“说什么储君有变,朝局动荡,你可别忘了自己是谁的儿孙!谢家和一众的世家才是你最大的敌人,如今太子站在她们那一边,那也就是你的敌人,你可别在这种时刻分不清小大王,首鼠两端!”
“你难道忘了是谁救了你,又是谁害的你家破人亡!这么多年,你等的不就是这么一个把各个世家击破的机会吗?”
金步摇被她这么一说就像被拿住了七寸,再怎么口齿伶俐也说不出反驳的话,只能攥紧拳头默默起身,点头称是。
搞得姬彻很是好奇,这里面究竟有什么文章?
见姬彻面露异色,宣帝终于找到一件姬彻拿不准的事,怎么能不趁机说道说道,“骥奴可是疑惑这小男是什么人?”
姬彻点点头,看向那个一言不发的金步摇,他就这么安静站着,就像在说的不是他的事一样。
“你别看他好似未及笄的童男似的,其实他的年纪比你还大上几分咧。”宣帝很满意姬彻惊讶的表情,继续说,“他的来头可不小,想必你也听说过妇乙之祸,这个小男,就是妇乙的嫡亲孙男。”
姬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