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整好情绪,闵嘉音问道:“十二爷爷说的是魏世孙吗?他一个人来的?”
“是,就是他,本来是他陪宁国公夫妇一起来,结果临行前宁国公老毛病犯了,老夫妻两个就决定留在京中了。因为一切准备都做好了,魏家小子就听祖父母的话来了,就当替祖父母来看看老家的亲人,也可泡泡这里的汤泉。”
宁国公的魏家和闵家本就是润州的同乡,所以魏以杭此行也是合情合理,哪怕此前他极少来到此处。
“那十二爷爷可知道,魏世孙什么时候去魏家?”
这话是闵妙笙问的,她察觉到自己不想面对魏以杭的心意之后,决定索性问明魏以杭的行踪,然后远远避开。
“他前几日已经去过魏家了,接下来就要在闵家住几日。来都来了,庄上的大夫就给他开了个调理的方子,好像要泡上七日呢。”管事并不太清楚京中的事,只当闵嘉音和魏以杭还像小时候那样玩得不错,笑呵呵地道,“之后见到他,我就把你们几个丫头也来了的消息告诉他。”
“不用了。”闵嘉音下意识拒绝,却和另一道低沉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
三姐妹转头一看,只见一道修长的身影往这里走了过来。
“魏世孙。”三人齐齐见礼。
魏以杭也面无表情地回了一个礼。
虽说他总是习惯冷着一张脸,但闵嘉音还是觉得冰块一般的性格不是冷漠无礼的理由,这就是长大后的魏以杭让她觉得不舒服的地方。
“巧了,魏世孙还在啊,那你们聊着,老头子我先去忙了!”管事见几人遇上了,不必再由他传话,就乐呵地去忙活了。
闵嘉音和闵妙笙正想拉着闵妙筝离开,就听魏以杭出声道:“三姑娘,我们可以谈谈吗?”
闵嘉音略一诧异,示意闵妙笙和闵妙筝先走,自己则和魏以杭走到了一处廊下。
小时候,闵嘉音和魏以杭来温泉庄来得多,在京城里也常来往,情谊深厚。
那时闵妙筝偶尔会来润州,和魏以杭仅仅只是认识而已。闵妙笙则还年幼,在仅有的几次到来期间也不曾遇到过魏以杭。
宁国公府本有意撮合魏以杭和闵嘉音的婚事,但自从七年前闵嘉音的外祖家出事后,宁国公府就有意和闵府拉开了距离。
本来感情最深的两兄妹都已经闹僵了,闵嘉音实在想不到魏以杭还能和她说什么。
“三姑娘,我们之间的事在先帝朝就已有定论,今后我们都有各自的生活,还望三姑娘今后莫要再纠缠不休。”魏以杭开门见山,抛出这样一句近乎无礼的话。
闵嘉音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魏以杭难道以为她是追着他来的?
几乎是在一瞬间,她又想起了此前魏以杭令她不解的举动。
难道魏以杭一直认为她想纠缠不休,所以才再三生硬地和她拉开距离?
冤枉啊,她怎么可能看上魏以杭这种冷血动物!
闵嘉音气笑了:“魏世孙的自我感觉好像过于良好了吧,贵府我可高攀不起,也从未有过那样的心思。魏世孙若还要自作多情,还是省省吧。”
魏以杭只是淡漠地看了闵嘉音一眼:“没有就好。”
他的眉眼本就生得冷峻,一旦冷眼看人时,神情总是凉薄得伤人。
往日在此地嬉闹的场面仍历历在目,闵嘉音不由皱了皱眉,轻声道:“你从前可不是这样的人。”
话落,她忽然惊了一下,又喃喃重复了一遍:“从前……不是……这样的人……”
魏以杭的身体似乎紧绷了一瞬,随即转身想要离开。
闵嘉音瞥见游廊外侧无人的汤泉,趁魏以杭不备,突然向他撞去。
魏以杭反应极快,转身抓住了闵嘉音的手臂,但闵嘉音一发狠,拉着魏以杭就往汤泉中跳了下去。
巨大的水声响过,魏以杭和闵嘉音很快从汤泉中冒出了头。
这处汤泉有些深,一直淹到魏以杭的胸口,以闵嘉音的身高只能露出一个脑袋。
魏以杭狠狠抓着闵嘉音的手臂,脸上有怒气浮现:“你发什么疯?”
闵嘉音看着魏以杭浑身湿透,却怒气冲冲兴师问罪的模样,心中一时五味杂陈。过了好半天,她才垂眸苦笑了一下:“我知道了。”
魏以杭从小就因为溺过一次水而怕水,闵嘉音很清楚。而据闵妙笙所说,几年前魏以杭又曾落水,再次遭遇生死危机。
此前在高府宴会上,都传言说魏以杭是为了救人主动跳进水里的,那时闵嘉音就不大相信,但因为自己药性发作而没有亲眼观察到,心中始终存疑。
今日这次试探,终于给了闵嘉音确定的答案。
若眼前的人真的是闵嘉音过去所熟悉的那个魏以杭,怎么可能听大夫的话留下来泡汤泉,甚至在突然落水之际没有丝毫恐惧呢?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发生了和母亲还有祝若兰一样的情况。如今的魏以杭,根本就不是从前的那个人!
确认了这一点之后,闵嘉音的心不知为何感到了一丝麻木。就连她和魏以杭是如何上岸的,她也没有留意。
到了岸边,闵嘉音全身都已湿透,看上去十分狼狈,却恭恭敬敬地向魏以杭行了一个礼:“魏世孙,此前多有冒犯,我在此郑重道歉,并会自觉回去领罚,赔礼稍后会差人给世孙送去。今后我再也不会打扰魏世孙,告辞。”
魏以杭正满心疑虑,见闵嘉音要走,顿时有些恼火:“你就不解释一下是怎么回事吗?”
闵嘉音回头极浅地笑了一下:“你会明白的。”
魏以杭心头一震,某种没来由的猜测瞬间被放大,他脱口又喊了一声:“闵嘉音!”
闵嘉音已经在心中做好了决定。她没有任何证据证明那种虚无缥缈的事,此后远离此人就是,相识一场,也没有必要和人鱼死网破。
于是她回头平静地道:“方才我头一晕就栽了下去,下意识抓住了魏世孙,魏世孙猝不及防就被我拉了下去。魏世孙也是见过我这病发作的,应该不奇怪吧。我现在身体不适,就先回去了,该说的我刚刚已经说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