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头发在时随出将军府的时候就已经半干了。
现在天气又燥热,马车行驶的那段路程就足以让头发干的差不多了。
只是因为束成了发髻,里面的长发没有干透,这都能让谈掠枝给发现。
干布拢着头发随便擦了几下后就被搁置在一旁,时随垂眸定定地迎上谈掠枝的目光。
这人真怪,喊自己来难道只是想看他擦头发?
谈掠枝不说话,时随也不说话。
见他盯着自己,时随眼睛睁的更大直接盯了回去,态度不卑不亢却也没有一点主动迎合的意味。
两人就这样莫名僵持半晌,兀地谈掠枝弯了弯眼眸,淡笑着冲站在面前的少年招了招手。
时随谅他残疾,主动蹲下来。
“我年少时见过时将军领兵,我不过四五岁,老将军也正是意气风发的年龄,他那时和现在的你真的很像。”
谈掠枝瞳色很浅,是那种不真切的淡琥珀色,眼神放空时又像蒙了层雾气,眼底的情绪藏的很深,让人辩不出虚实。
“谈掠枝,你不要回忆往事了,有什么要教我的你快些说,我回去还要给我爹传授。”
时随眨眨眼,满脑子只有怎么快速榨干谈掠枝的本事回去给时雄真复命。
听到这话,谈掠枝先是一愣,神色带了几分讶异。
随后哑然失笑,郁结的眉眼一瞬间舒展开来,就连那口积压在心中已久的烦闷之气也倏忽散去,
“好!好!好!你倒是个有个性的,我相信假以时日你的成就不会比你父亲低。”
谈掠枝轻拍扶手示意时随过来推他,轮椅慢悠悠的往前走,停在了书架前。
谈掠枝扫了眼满架的书,最后抽出了一本《太白阴经》。
前朝百科全书式的一部兵书,内容包罗万象,从心术到谋略,以至治军、选将、用兵...
书封整齐,上面翻看过的痕迹却明显,时随觉得谈掠枝应该挺常看这本书的。
翻开后,页侧边手写的注释贝联珠贯的列在一起。
书放的位置对于谈掠枝现在而言高了几分,时随敏锐的注意到他撑起身子时按在椅侧的手因用力而暴起的青筋。
宽大的衣袍下摆遮住了谈掠枝的腿,时随也只是从剧情里知道他是中了毒,至于到底情况怎么样,大概他也看不到了。
“勇怯在谋,强弱在势,谋能势成,谋拙势失...”
谈掠枝像是没有注意到时随的游离那般自顾自的说着,修长的手指按在书上,指尖抵着自己说到的地方。
“无论是北方的少数民族,还是中原偶有的农民叛乱。”
“这些人大多没有统一的领导,形散神也散,只凭冲动和蛮力拼杀,只要擒斩了主将,就会成为一盘散沙。”
“谋不了大事...”
柔软中带着刺意的毛笔尖点在时随的额头。
顾着思考谈掠枝的腿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的少年匆忙回神,抬眼就对上了谈掠枝虚捏在半空中的毛笔和他似笑非笑的眼神。
“刚还说着老将军在等你偷师学艺,如今我才说了多少你就听不下去了。”
时随拨开戳在自己脑门上的毛笔,老实认错,
“抱歉,我刚在想别的事情。”
谈掠枝撂了笔,合了书后垫在自己腿上,猜的精准。
“在想什么...想我为什么残疾?想我这双腿还能不能站起来?又或是好奇想看看我现在是什么情况?”
谈掠枝不愧是领兵的奇才,惯会揣测人心,单靠时随的眼神就把他的想法说了个大概,没有丝毫遗漏。
“以后你每逢休沐日就来王府找我...”
时随还在惊讶谈掠枝的猜想时,摄政王就定下了他的安排。
官员上朝,每五日可休一天,用于官员休息沐浴。
照谈掠枝这说法,时随每隔五天就要来他这里一次。
“行!”
时随倒是无所谓,两人共处一室待了只不过半个时辰,他就变了对谈掠枝的看法。
虽然这王爷性格有几分古怪,但对他倒是真心,而且本事也不似作假,偶尔来寻他一次也挺不错的。
“咚咚咚...”
规律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屋外老者的声音传来。
“王爷,我奉您府上人的安排,来给你敷药扎针。”
时随立在原地用眼神示意谈掠枝,
“用不用我推你去开门?”
谈掠枝读出他眸中的意味,矜贵地点了点头。
时随没在意这王爷的装腔作调,推着他到门边,帮他开了门。
门口须发皆白的老者在看到时随后先是一愣,随后半垂眼皮拱手作揖,
“草民参见王爷,还有这位....”
老者将身子转向推着摄政王那少年,时随直接摆手,
“你不用管我...当我不存在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