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带楼越青回家的时候,温虞就索要了沈之行的实验体观察日记。
那本不超过两百页纸的日记,记录了楼越青来到实验室后的一切。
性情冷漠的327号,在两年的任务经历里,只有两次因情绪失控而暴走的迹象。
一次情绪失控是在楼越青初到实验室的第一天。
另一次,是在一个月之前,温虞去实验室巡查的时候。
沈之行将那两次暴走,判定为意外事件。
正是因为实验体天性冷漠,冷漠到情绪稳定,温虞才敢把他放在身边,即便付出一些温虞认为不关紧要的代价。
如果没有弄明白楼越青失控的原因,他就不能再继续待在格尔纳了。
夜色深沉,玄关处没有开灯,黑黢黢的。
温虞看向无力滑坐在地上的实验体。
方才慌乱间,他在腕带里注入了晚香玉信息素。
量不多,但足以放倒楼越青。
沁着凉气的指尖触碰楼越青的脸颊,覆盖住上面鲜红的巴掌印,气质清冷的alpha薄幸又多情。
温虞蹲在地上,看清了楼越青。
苍白的脸,殷红的唇,脸侧的巴掌印,让他更像是被故意破坏的完美神像似得。
他已经很久没戴过止咬器了。
连温虞自己都没意识到,从他知道实验体的缘由后,对楼越青的一切几乎称得上是纵容。
蓝星之大,实验体们被训练,被辱骂,被玩弄,甚至被分解实验。
温虞依稀间道听途说过,楼越青真切地经历过。
温虞想,他一点也不怜惜楼越青。
黏腻的眼神舔舐着温虞,像是看着自己的所有物。
只是丁点麻醉药剂而已,不足以让楼越青产生暴戾的反抗之心。
即便是温虞拿着把尖刀在他胸口刺出玫瑰,他也不会生出荆棘。
顶多一边舔着刀尖上的血,一遍遍地标记主人,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如果刚才我没来,你会怎么做?”温虞问他,探寻地盯着那双黯淡的蓝眸,语气严厉,“杀了陆狄年,然后逃跑?”
“就算你是实验体,难道你以为能逃得出格尔纳?”
枪击或许不会让楼越青立即毙命,但这里有足够多针对实验体的武器。
楼越青不言。
情绪失控,血腥四溢的那一刻,他的确想过杀了陆狄年。
他无差别地厌恶,任何出现在温虞身边的人,不论是alpha还是omega。
“逃不出去又怎样?”楼越青扯了扯唇角,笑容殊丽,“让主人跟我殉情,不好吗?”
尾音上翘,见温虞沉下脸,楼越青眼神闪烁,改口道:“骗你的。”
“我才不舍得主人死。”
小花的摇曳呼吸关乎他心的悸动。
是这棵快要冻死的乔木,看见的唯一的生机。
麻醉药剂在楼越青体内飞快代谢掉,他歪了歪脑袋,蓦然站起身,攥紧温虞手腕。
楼越青无限逼近他,“如果有一天被发现了,我就说是自己混进来的,准备报复杀了许多同类的军部高官,这个理由很充分吧。”
温虞冷笑,“被人抓住,发现你血液内残存着帝国高官的信息素?”
“再顺藤摸瓜发现我在郊区组建的私人实验室?”
“你这是催我死得再惨烈些。”
温虞从没想过,豢养实验体被发现后,他能置身事外。
所以,在他弄清母亲和小挚真正的死因前,无论如何楼越青也得安分地活着。
楼越青好似听不懂,陡然变得委屈,护住脸上的掌印,乱接一句,“好疼啊。”
温虞冷漠:“疼不死人。”
他打开光脑,查看楼越青情绪波动的数据曲线。
即便楼越青脱离实验室许久,种在他肋间的微小芯片,也能即时反映出他的身体数据。
只不过,在楼越青成为他床伴后,温虞把某些泄露隐私的数据,设成了私人可见。
还引起过沈之行的反对,声称那样就无法彻底掌握楼越青身体变化。
明显曲折的峰值,出现在温虞离开的十五分钟后。
温虞心知肚明,在床上得到满足后的实验体,至少会在24小时内保持安分。
这里不是他的公寓,没有监控可以看。
温虞不知道,他能否撬开楼越青的嘴。
“过来。”温虞招手,放下光脑,揉了揉楼越青湿漉漉的头发。
温虞反应过来,楼越青应当不是完全的失控。
至少他在开门前,他已经冷静下来了,否则不会用冷水遮掩住血腥味。
温虞押着楼越青去浴室,将人摁在马桶上,扯来了吹风机。
一开始想让楼越青坐在洗手台上,可那样的话,即便楼越青低下脑袋,他的手腕依旧因高悬而酸痛。
而且,不知为何。
温虞总觉得,自己好像在洗手台上坐过。
他微颦眉,打开吹风机的暖风,动作初时生疏,逐渐熟稔起来。
他单方面决定,只给楼越青吹头发的时间缓冲。
如果头发干了,楼越青还不主动承认做过什么,他就会给楼越青注射备好的吐真剂,直接撬开他的嘴。
这种吐真剂对大脑伤害极大,副作用会让人记忆缺失。
楼越青老实巴交地坐着,眼前是温虞晃来晃去的胸膛,暖香时不时擦过他的唇间。
柔软的,主动的,眼尾湿红的。
记忆提醒着楼越青,他曾在这里,怎样哄骗过他的主人。
喉咙发干,楼越青忽地握住温虞的手腕,直白地冒犯。
温虞没有甩开他,语气说不出的宁静,“想清楚了没,要不要告诉我你做过什么?”
心如擂鼓,楼越青险些误以为,温虞想起了致幻下的一切。
“说吧,我离开的十五分钟后,你做过什么?”温虞放下吹风机,掐住了楼越青的下颚,目光一寸寸冷下去,“告诉我。”
“或者你想回实验室里去?”
这不算是他对楼越青说过最重的话。
但足够有威慑力。
任何触碰过自由的风的实验体,都宁死不肯回到牢笼。
就在温虞以为楼越青软硬不吃,逼得他不得不使用吐真剂的时候,楼越青突然抱住了他。
细韧的腰肢被紧紧搂住,楼越青力气极大,像是要把温虞嵌进骨子里。
他沙哑道。
“我在新闻里看到了一个人。”
“是我过去的训导员。”
“他死了。”
金发微微筛动,背脊的线条都在轻颤,好像悲痛欲绝,细看方能察觉那淹没在蓝眸里的恨意和凶劲儿。
温虞看不见楼越青的神色,微微蹙起眉,手安抚地落在他的脑袋上,“他对你很好?”
“不。”
“他挖掉了我的腺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