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年节,又到新春。
春萌节是这个世界最重要的节日之一。
它代表着生机的萌动,万物的生长。
在节日那天,男男女女都会出门在野外游玩,感受新生命的萌发。
当然,这个节日还有另外一层意味。
那就是春天到了,适龄男女们可以准备生孩子了。
往常这个时候,吕先凤都会带孩子们去往城外的兰草寺祈福,今年也不例外。
寺内访客众多,摩肩接踵。
两个男儿被三个女人并四名仆人护在中间。
她们向挂满红色木牌的姻缘树走去,去往后面的姻缘殿。
吕忆荮已经有十四岁了,不归保儿神管了。
像他这样的云英男儿,应该拜的是姻缘神。
又因为吕先凤打算把小郎留在家中,不送出去,所以她们领的是黑色的木牌。
这是一个传统。红色木牌是祈愿找到一个好女娘,黑色木牌则是请姻缘神不要安排姻缘。
但是几乎都是来领红色木牌的,很少有人会领黑色木牌。
作为祈愿的人,周周自己上前去找庙祝要牌子。
“小郎确定要黑色牌子?可知晓其中意味?”
头发雪白的老庙祝再三询问,眼睛却看向周周身后的吕先凤。
“是的,请为我家男儿准备黑色木牌。”
听到吕先凤的话,庙祝才慢吞吞的向后殿走去。
她叫吕家人稍等一下,庙里今年没准备黑色木牌,她要去找找看去年的还在不在。
等等也无妨,只是围观群众的好奇目光叫人分外难受。
终于等到老庙祝拿着黑色牌子出来,周周立刻就要去拿牌子。
“小郎且等等,我还没写批语呢。”
老庙祝悠悠的把木牌放在桌上,询问吕忆荮为何不要姻缘。
“因为我要和娘亲爹爹还有姐姐一辈子住在一起。”
周周答得坦然,叫老庙祝的脸色都好看不少。
老人守在兰草庙这么多年,见多了受了情伤就要挂黑牌子的小郎。
一般过不了半年,他们就会匆匆忙忙的过来把木牌取下来,再到姻缘神面前烧掉。
如此折腾一遭,不但耗费钱财,还要受戒尺抄经书以示改悔。
真是费财费神、费身费心。
所以后来遇到要挂黑色木牌的小郎,她都会板着脸叫人深思熟虑再做决定。
像吕忆荮这种要留在母家的小郎,她倒是难得遇到。
一般家庭就算对男郎再宠溺,也不敢夸口说养他一辈子。
老庙祝又打量了吕先凤两眼,见她从容镇定气度非凡,忍不住感叹。
“难得见您这样怜子的母亲,就写‘平平安安,和和睦睦’如何?”
“可以,麻烦老人家了。”吕先凤颔首。
“不麻烦不麻烦,我高兴。”
老庙祝用毛笔沾着朱砂,写下龙飞凤舞的八个字。
她乐呵呵的把牌子递给面前的小郎。
一拿到木牌,周周就欢快的往殿外跑去。
往年他领到的都是小木锁,需要挂在保儿殿外的铁锁链上。
今天终于是不一样的东西了,周周激动就要把牌子往树上丢。
陪在幼弟身边的吕长望急忙拦住了他,“不是丢的。”
姻缘树上系了无数条红绸,每根红绸上都可以挂数十个木牌。
兰草寺会在每年的春萌节前把去年的木牌取下来,按姓氏分门别类的收起来。
去年挂了牌子的人若今年还要挂,就可以直接去找庙祝要去年的牌子,不需要再出一份钱。
所以每年的春萌节,常常会有不少人会来抢第一个挂牌子的好彩头。
而挂牌子的位置也有讲究,越靠近树干越好,这样才安稳长久。
若是远离树干了,那可能不到一年就被风吹下来雨打下来。
吕家今天来得不算早,靠近树干的位置已经挂满了。
吕长望挑了根上方枝叶繁茂的红绸,让周周把牌子挂上去。
怕小弟挂得不稳,她又加固了一下。
她们刚刚挂完牌子,吕长奇就拿着红色木牌出来了。
看到周周的黑色木牌,吕长奇也歇了心中不可明说的心思。
她另外找了根绸子,把自己的红色木牌挂上去。
今年若是会试榜上有她名的话,就请姻缘神赐她个乖巧体贴的男儿吧。
在兰草寺吃了一顿昂贵的斋饭,一家人又去周围踏青。
回家之后,所有人俱是脚酸腿麻。
好不容易按摩舒松一番,司徒霖已经在被子里昏昏欲睡了。
偏这时候,吕先凤还要跟他商量事情。
会试之后,长子吕长望就年近二十了,也到了该迎夫郎进门的时候。
当年周芝卿还在的时候,给吕长望定了他好友家的小郎。
今年那小郎也快有十七岁了,不能再拖了。
等会试之后,不管吕长望成绩如何,她们都得结亲了。
所以吕先凤问司徒霖的意思就是,希望他可以负责这场结亲的一切事宜。
说实话,司徒霖还真不敢接。
他处理后宅里这些小事还勉强可以,真叫他接这种大任务,司徒霖有些犯怯。
更何况他又不是这个世界的本地人,到时候出了差错怎么交代。
但吕先凤哄他,说周芝卿的陪房侍郎都在。
那些老侍郎对结亲之事颇为了解,但是不敢越俎代庖。
司徒霖过去只需要坐镇就可以了,再偶尔把把关,断不能出什么差错。
在妻君的小意温柔之下,司徒霖很快就被说动了。
他犹犹豫豫的答应了下来。
反正还有半年的时间准备,实在不行再找外援。
说定了这件事,两人才安睡下去。
第二天,吕先凤早早的起来,去户籍科给幼男做留家的登记。
提前登记好,到时候每年交些钱财就好,能免了很多事端。
若男儿过了应结亲的年纪没有结亲,且没有登记,那可是要被送到配子院里当配子的。
办完事情,马车晃晃悠悠的往回走。
“吁——”
车夫及时拉住了躁狂的马匹。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吕先凤朗声询问,却没听到车夫的回答。
她果断一脚踹开车窗,跳了出去。
回头看了一眼,吕先凤脚步不停,立刻狼狈逃遁。
“追!赶快追呀!”
男儿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催促着一旁呆愣的护卫。
护卫们犹豫片刻,分出三个人追了上去。
就这片刻时间,吕先凤已经钻进巷子里,跑得影都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