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弗里家族如今的家主共有两任妻子。
第一任妻子是斯宾塞家族主脉的长女,她和艾弗里家主育有三个儿子,都天赋极佳,精神力等级最低也是S,且有两位分化成了向导。
后来斯宾塞小姐罹患重病,是如今星际科技水平仍旧无法治愈的特殊疾病,她缠绵病榻,尽管艾弗里家族尽力寻找顶尖医疗团队为其治疗,也还是未能挽回夫人的生命。
就算星际文明如何发达,也依旧有自诩传承了古文明的迂腐家族奉行着早被淘汰了几千年的旧文明制度。
艾弗里家族便是自诩老牌贵族的家族之一。
所以长老们要求艾弗里家主再迎娶一任妻子,理由便是家族主母的位置一刻也不能空缺。
而考虑到斯宾塞小姐留下的三个孩子,艾弗里家主打算再从斯宾塞家族中娶一位小姐过来,或许还指着两位夫人来自同一家族就能免去不必要争端。
对家主来说这种问题不需要思考太多,但斯宾塞家族想的就要更多些。
他们主脉的小姐留下三个尚未成年的孩子,那第二个嫁过去的绝不能盖过大小姐,还要能为了那三个孩子尽心着想。
伊埃利恩的母亲就是家主迎娶的第二任妻子。
她是斯宾塞旁系中某个男爵家里的二女儿,她刚好适龄,规矩也好,嫁到艾弗里作为主母不会没了斯宾塞的脸面,而出身旁系方便拿捏,不会阻碍大小姐生下的三个孩子的路。
艾弗里夫人嫁过来后没多久就生下了伊埃利恩,而伊埃利恩也成为了艾弗里家族中最小的孩子。
夫人是旁系中不大受重视的小姐,虽然是向导却精神力一般,她总仰望着主系那位各处都优秀的大小姐,想着以后要离她远点,好能摆脱那位小姐的阴影。
却不曾想自己成了续弦,不仅要一辈子活在她的阴影中,还要照顾她留下的三个孩子。
艾弗里夫人便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伊埃利恩身上,希望他比自己的哥哥们优秀,好像这样就能证明自己比那位小姐厉害一样。
伊埃利恩就是承担着如此希冀后出生的孩子。
他的母亲自少女时到嫁为人妇都活在迂腐的贵族家庭中,自卑又自负,迫切想要让伊埃利恩成长为优秀到可以碾压三个哥哥的孩子。
于是艾弗里夫人在西楼中设立了一个禁闭室。
禁闭室中没有灯光,没有座椅,只要伊埃利恩犯了错或是没能得第一,就要去禁闭室。
她给自己的儿子准备了一块垫子,视犯错的轻重程度来决定罚跪的天数。
“如果没能在考试中拿到第一,就要被关在禁闭室中三天。”
“那里面没有光,只要从外面关上门,我就连自己的手指都看不清了。”
“我恐惧看到母亲失望的眼神,恐惧看到那个狭小漆黑的禁闭室,所以努力让自己变成她期望的样子。”
“可她对我总有太多不满意。”
忿恨自己的儿子只不过是ss,忿恨自己的儿子分化成了哨兵,忿恨伊埃利恩长了这么大,可家主却还是只能看到那三个,就好像她这个旁系出来的夫人一点都不重要一般。
“对她,我始终无法反抗。”
年幼时看着漆黑无光的禁闭室,拼命让自己完成母亲对他的所有期许。
明明早就在里面待惯了,却遗留下生理性惧怕的病症,怎样都克服不了。
就像是那个机器人一样,如果不曾接触外面的世界,它这辈子都发现不了自己被克薇尼掌控着。
伊埃利恩变成了那个机器人,西楼再也关不住他,小小的、自由的鸟儿飞出城堡,他不再想要这么死板麻木的活着。
“我不敢过激反抗母亲,却又想让她明白,我已经变成了她掌控不了的成年人。”
“于是用自毁的方式让自己堕落到泥里去,变成一个眼里只有女人的花花公子,不再上进努力,整日沉溺酒色……好像只有这样,才算作是逃脱了她的掌控一般。”
“其实我讨厌酒精的味道,讨厌那种场所昏暗的灯光,因为那总让我想起禁闭室。”
“我讨厌总要笑着看身边的所有人,讨厌回去后看到她脸上失望的神情。”
“可我还是没有办法脱离她的掌控。”
小说中伊埃利恩只想让母亲看到自己堕落的样子,可他却并没有真的放任自流,但就算做到这种地步,他心里也并不开心。
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连他自己都分不清了。
伊埃利恩疲惫的闭上双眼:“我想要成为那个获得自由的机器人,可我离不开克薇尼。”
丝莉亚没有办法拯救他。
他问元以:“我还能怎么办呢?”
这个问题,不论是作为当初看过原着的读者,亦或是现在听伊埃利恩倾诉的友人,元以都给不出答案来。
元以是在幸福美满的家庭中长大的孩子,她难以对伊埃利恩感同身受,却能模糊明白对母亲爱恨交织的心情。
人就是这样的矛盾体,无法做到完全理性。
元以犹豫许久,最终还是坐到伊埃利恩身边,拍抚他的后背:“……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似乎说什么都有些苍白无力。”
“如果告诉你,让你果决切断和母亲之间的联系,似乎听起来有点太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伊埃利恩,我不能告诉你你应该怎么做,也没法给出最正确的建议,我只能肯定你的想法,那就是你母亲从过去十几年来做的一切都是错的。”
“犹豫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血脉亲缘带来的联系并非是谁都能果断斩开的。”
青年转头看她,或许是酒精带来的影响尚未消除,他难得这副模样,起码对元以而言,伊埃利恩愿意对着她袒露出一点真心是很不可思议的事:“那我现在该怎么做?”
元以语气坚定:“当然是成为自己的丝莉亚了。”
“没有人会成为你的救世主,只有你才能拯救自己,因为决定要你自己来做,纠结犹豫要你自己来克服,别人不能替代你的思想,也不能帮你消除你母亲过去十几年间带给你的影响。”
她落在自己肩膀上的力度那样明晰,就像当初她破开紧闭的门冲进来救下自己的那一瞬间,她站在光里,让他那样安心。
“就算无比痛苦,但伊埃利恩,你做的好。”
“能撑到现在,你已经很棒了!”
他听见元以这样说。
于是从前无数个被母亲薄待的岁月中也能忍下的悲伤就这样破开心防倾泻流出。
他总算,学会了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