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慧说那些话,也不过是用黎珺娴的离间计,拉近跟周夫人的关系,也为之后顺利拿到俱乐部的归属权打基础。
家人也分亲疏,她选择周夫人,但既然是家人,也要团结。
明慧又说:“是,黎秘书是先生的左膀右臂,但我们既然在一个户口本上,便是一家人,我们这是在关起门来商议自己的家事,外人不便参与。”
她把润洗好的茶杯放在茶桌上,倒了第二遍茶水后,拿起一只小茶盏放在周显崇的面前:“先生、夫人,有些话我就直说了。”
“先生位高权重,相信这些年身边是没少几个红颜知己的,可是这么多年来,先生就只有周晔一个儿子,没有跟其他豪门世家一样,多出几个私生子女,想来还是顾念和夫人的夫妻情谊。”
周夫人抿了抿唇,严肃冰冷的脸显出几分柔和,却也有几分不甘,神色很复杂。
明慧没空分析此刻她是什么心情,继续说下去:“周家眼前的情况,不用我说什么,二位比我更清楚。现在的周家需要人,需要团结。”
“周家让我做周籍的母亲,不就是想要等他长大,再把周家交到他的手里吗?”
“可距离周籍长大,能撑起整个家,起码还要等二十年呢。先不说意外或是重病什么的,二位年龄上来,渐渐力不从心,外面那么多人在虎视眈眈,这些年里,谁来分担重任?”
“请二房,三房的人帮忙照看?”
“当然,叔伯们也姓周,都是自己家人,给谁管着不是管?”
明慧最后一杯茶留给自己,她端起来抿了一口,冷笑:“但周家以后还是咱们这一脉当掌权人吗?他们到时候会把公司还给周籍?”
周显崇冷笑,冷冷说道:“简明慧,你姓简,是个外姓人。我不信自己兄弟,信任你?”
明慧正等着他这句话,接了他的话说道:“对,我只是个外姓人。周籍也不是我亲生的。我凭什么要当老妈子,牺牲二十年的大好时光当他的保姆?”
这话把周显崇噎得瞪眼,胸口起伏。
“你可真敢说!”他砰一声拍了桌子,“黎秘书说对了,喝了你几碗汤,真以为自己得脸了,什么话都敢往外蹦?”
明慧平静瞧着他:“简行章虽然还没来周家,但先生应该听到港城的风信了。我家老爷子见我在周家太卑微,不像个样子,说我丢了简家的脸面,他要给我撑腰了。”
“老爷子说,可怜周家遇到这种事,周籍又还这么小,他叫我再辛苦几年,但也不想我过得再跟前几年那么委屈,叫我有什么就说什么。”
周显崇气得胸口起伏,感觉又要给气病了。
他一口气喝下茶水,揉了揉心口,干脆拿了大茶盏倒嘴里喝。
明慧倒是心平气和,把大茶盏拿过来用开水浇了一遍,重新倒入热茶。
“先生,我要俱乐部做我的私产,一来是当这二十年的抚养酬劳。第二件事,是想用俱乐部练手。”
“我以前只有一家快倒闭的印刷厂,没有经营过那么大的产业,也接触不到那许多各行业的顶尖人物。将来我进入周氏做管理,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可以让周籍顺利接手,不用他费力力挽狂澜。”
明慧说这些顺嘴的很,脸不红心不跳,也不畏缩结巴。
按辈分,她跟姓周的是平辈,嫁了他们的儿子才把辈分降下去的。
周显崇连着冷笑了两声:“你还想进入周氏?这胃口越开越大,一不留神,差点就听漏了。”
他突然冷厉,抓起茶杯,重重摔在地上。
接着是茶壶。
碎片和茶水茶叶混了一地,几片细小碎片反弹起来,溅在明慧的脚边,将她的皮鞋划出几道刮痕。
如果没有鞋子,那碎片就扎到她皮肤里了。
但还是有一片碎瓷跳得特别高,擦着明慧的脸过去了。
明慧看着落在桌上的碎瓷,脸颊的痛感越来越重,感觉有什么滴下来了。
她抬手摸了摸,手指上沾了血,还挺多的。
她不哭不慌,抓了张纸巾按在脸上,周显崇更生气了,指着她的鼻子冲她咆哮:“我还没死呢,你就咒我?”
明慧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冷静说道:“周晔才三十出头,按照人活百年算,他应该还有几十年大好人生。”
周显崇的眼球瞪得鼓鼓的,身体却晃了晃,还是周夫人起身扶了他一把,按着他坐下来。
周夫人沉静的看着她,唇角微微往下压,显然也是生气的。
年纪大的人可以说自己年纪大了,可以自称老不死的,可最记恨别人这么说。
老一年,就往阎王殿迈一步,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她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说出口?
明慧抿了抿嘴唇,还是要硬说下去:“夫人,我的话不好听,可我们应该早做准备,而不是因为忌讳,就什么都不做。”
“这个家里,现在周家最重要的不是夫人和先生,也不是我,是周籍,不是吗?”
周夫人又像苍老了几岁,冷厉的眼睛黯淡了下去。
周显崇瘫坐在沙发上,一双冷厉的眼还是瞪着明慧:“让你掌权?就凭你的野心,等到周籍可以独当一面的时候,你会把周家的家业给他?”
“更不要说,你的背后,还有简家呢。”
明慧按着的那张纸巾已被血浸透,她又换一张纸按着。
她想起来周籍来了之后,周家怕他磕碰,放了好几个医药箱随找随要,弯腰在茶几下面找了找,果然找出来一只药箱。
她一边打开药箱那消毒水,一边说:“全世界都知道,周氏姓周,公司还有那么多股东在看着,更不要说叔伯他们也都在盯着。他们得不到,自然也不会让我得到。”
“他们只会背着我,在周籍的面前说坏话,叫他防着我……”
“我霸占公司?呵,我倒是希望二老身体康健,活到一百二十岁,我学会了经营公司也无用武之地。而不是赶鸭子上架,到时候被人拿捏着,既保护不了我自己,也护不了周籍。”
她姿态随意,找到消毒水之后就往脸上擦。只是没有镜子,又不能叫周夫人来给她擦药,管家太太刚才和黎珺娴一起走的,就只能她自己摸着伤口大致涂抹。
她擦的是碘伏,白皙的皮肤顿时擦得一片橙黄。
周显崇没有半分不好意思,不过看她没有为了一道伤口就发疯痛哭,也不像一门心思要夺家产的样子,依旧保留质疑,但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发怒。
周夫人的脸色倒是缓和了,她问:“你真的只是要周晔的那家俱乐部?”
明慧拿了最大一张创口贴按在脸上,看了她一眼,没把话说死:“我接手俱乐部,在外人看来,我作为遗孀继承他的产业是顺理成章,也彰显了夫人和先生的明事理。仁爱儿媳也好,补偿儿媳也罢,总算是在周晔死后,风波平息,一家子走向了团结和睦。”
“也是让那些等着看笑话的外人歇一歇,少拿眼睛盯着周家。这样不好吗?”
周夫人沉吟半晌,说道:“你出去吧,我要跟老周商量商量。”
明慧把药箱收拾好便出去了,她去周晔的灵堂等着。
但心里估摸着,是十拿九稳的。
不过还是捂着胸口吁了口气。
这一关总算是要过去了。
她给周晔上了柱香,又指了指自己的脸,说:“周晔,你是你是在保佑我呢,还是不保佑我呢?”
没有人回应她,她自觉讪讪,拿起了手机。
却看到肖神给她发了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