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鱼波精看陈幺娘上船来了,赶紧跑上前仔细打量她。
小五抽条的有点厉害,看着已然是个大姑娘了,就是干娘这么一走,给小五带的人蜡黄瘦的严重,还总是不停的咳嗽个没完。
“三哥收拾好了吗?”陈幺娘轻咳一声笑问道。
“不就是去逛个花船吗?还需要收拾啥?”鱼波精看了看自己的腿脚。
陈幺娘想说点什么,又看鱼波精求知欲的脸闭嘴了,转而说了邝大叔的事。
“林尚存跟你说邝大叔的事了吗?”
“说了,说寿喜的脑子被人打出问题了,以前好歹是夜里出问题,现在是不分场合的出问题,吴氏也不在了,他想求邵神医也求不了,只能带寿喜下船安顿好找大夫。”
“小五你被打哪了?有没有好好的看大夫?寿喜脑壳被打坏了,你脑壳有问题没?”鱼波精的手不停的扒拉陈幺娘的头查看。
“我脑壳被打坏了能站在这里吗?我们那次挨打是寿喜哥太愣了,他裤子被人扒了,搁地上趴着哭,别人打他,他就顾着伤心不还手,一顿被别人打狠了,我比他机灵些,我顺着别人腿缝里跑了,”陈幺娘拽下鱼波精的手表示没事。
鱼波精偷偷的看陈幺娘表情道,“干娘的事我听寨里人说了,要不我陪你回去看看吧?你这病了个把月人都瘦脱相了。”
陈幺娘落寞的眨了眨眼摇头,“不回去了!我阿娘走的时候特地交代,不许我回去看她,她怨我呢!她不许我上帮寨和码头,我却背着她偷偷码头帮寨都上了,我阿娘定是带着心不安离开的。”
鱼波精伸手抱住陈幺娘安慰她,“小五,干娘虽然走了,你还有我们,你要好好的知道吗?遇见事了就送信来。”
“知道了三哥,”陈幺娘闷闷的声音传出来,过了好一会轻声道。
“如果有一天我违背了凤池的决定,与他走到头破血流的地步,三哥会选择帮谁?”
“帮你,我的心里永远都是帮你的,哪怕现在凤池老大在这我也帮你,”鱼波精铿锵有力的回答陈幺娘。
陈幺娘抬头笑了起来,“我也是,如果你们与凤池意见不合了,我也是全力帮你们的。”
“小五,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我怎么觉得你跟大哥怪怪的?”鱼波精迷惑不解的问陈幺娘,主要大哥看着有点说不上来的诡异处。
“哪里怪怪的?怪在我一年年长大了!如今可是个大姑娘了。”
“大哥则已经成亲了,不再是那群朝不保夕的孩子了,三哥你没发现你自己也变了吗?”陈幺娘整理了一下自己衣服,又摸了摸头发笑问鱼波精。
鱼波精听完嘟囔了一句,“我觉得自己没有变,但是船上的人看着有点畏惧我了,可能这就是变了吧!”
“三哥现在可是人高马大的精壮小伙了,自然很多东西都变了,你看二哥,他是不是也抽条成温文尔雅的小子了?”陈幺娘呶嘴对湖桥上的人看去。
鱼波精朝湖桥看去,他二哥一身粗蓝长衫,衬着还算白净的皮肤,看着颇斯文秀气,好像温文尔雅的秀气书生,与林尚存一前一后的走着都不差什么,他看完那俩人眸光转向陈幺娘。
“怎么了?”陈幺娘问。
“你说林尚存非要带着咱们去,是不是让我跟你,给他们当小厮跑腿用?”
鱼波精指着自己风吹日晒的黑皮,又看了看陈幺娘的吊死鬼相,心里觉得,他们俩跟后面陪着绝对是小跑腿的样。
“应该是吧!不去又不行,凤池老大都在回来的路上了,咱们不去探探花船的虚实,尽快助二哥拿下赌场,怕是客马林的消息要传回来了,”陈幺娘说着就要下船迎上去。
鱼波精一听客马林脸上神情严肃了,跟在陈幺娘身后下船。
二当家五当家走了快二十天了,盐车这会应该送到了常家堡,就是不知二当家得手了没?
“小五!”泼皮怪见陈幺娘站在桥头,疾步跑过来拉着人检查。
“你瘦的有点厉害,干娘看了会心疼的。”
“还行吧!不都说姑娘家瘦些才好看吗?前几日伤寒没有去根,你们上门来,我才没让你们进屋,想着等彻底好了来见二哥三哥,”陈幺娘解释泼皮怪他们一回来,就去精细鬼家看她没开门的原因。
“没事,你好好的就行了,你看二哥给你带了啥?”泼皮怪从腰间拿下一个包袱给陈幺娘。
陈幺娘闻言接过包袱打开,很惊讶的看着包袱里的长盒子,盒子里是一整套彩泥捏的西游记人物,并一把金箍棒的匕首。
“二哥你怎么知道猪八戒的?捏的也太像了!”陈幺娘看的爱不释手的欢喜。
“老三告诉捏泥陶人的,捏了十多天才捏的像模样,你不喜欢花粉钗黛,我想着这个你肯定喜欢,”泼皮怪眉开眼笑的说道。
陈幺娘扭头看鱼波精,眼眸里多了些舒心的动容。
鱼波精摸着脑袋憨道,“我记不住人参果的样子了,但是它们成精的模样我记住了,小五看了喜欢我下次走车时,再给你捏一套新模样的。”
“好,”陈幺娘爱惜的搂着泥陶,这是证明她曾经来自自由文明世界的见证,也是她精神世界的支撑。
林尚存看兄妹三人越说越开心,不得不扫兴的打断他们。
“我说三位兄弟路上边走边说,我预定的时间要到了,想必咱们再不过去,人家管事就该放位置给需要的人了。”
“这么抢手?”鱼波精惊讶。
林尚存摊手道,“为了几个位置我提前预定了十几天,那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上去的,后面大把的人排队等着上船。”
泼皮怪一听位置珍贵也不说闲话了,几人过了湖桥招马车坐上去,被车夫送到南码头放下。
林尚存领人到挨近船坊茶楼的小码头,对停船的艄公抛了钱过去。
淡声吩咐道,“送我们上芙蓉船。”
接钱的艄公立即高声应答,“好嘞几位相公爷,您几位还请慢些站稳了,”说罢一只船划到码头跟前停稳,年轻的艄公穿戴体面干净,一脸喜笑颜开的看着几人上船。
乌溪河上的艄公船娘,跟岸上花楼如出一辙,也分三六九等的档次。
像花七娘等流,漂在南码头河面上的属于末流类,什么人都可以上船,哪怕是个乞丐花子只要给钱就行,她们没有任何的花活技艺。
比南码头稍微上点档次的,便类似船坊茶楼边上停靠的船,那叫“船亭”,是各家有实力茶楼专门放的。
为的是有点钱的相公爷们,不与下等脚力人混污,船里的花娘比之花七娘她们,多了一项下盘之技密,特别得乌溪府有钱老爷们的喜爱。
另外船亭里的船娘没有十几岁的,一般年纪都在二十三到二十六,膀圆蜂腰下肢有力,追求的就是一个快乐,享受欲生欲死的活力。
船亭过后就是船坊茶楼边的小码头了,以小码头为界,这里的花船就没有小船。
最小的船都是中等船,约么容纳二三十人左右,越往后走去花船的样数越多的厉害。
船上的女子吹拉弹唱样样都能拿出手,特别是大花船上的船娘,都能拜一声先生不为过,不过她们待的是禁区,属于花七娘她们抬头仰望的高峰。
什么水上的管保、泼皮、混赖子、吃辛苦的差兵等,统统不许越过界来,敢过来踏足直接扔水里喂鱼没有废话,故而这里的艄公都比别处体面些。
年轻的艄公划的熟练又稳当,穿梭过窄小的水面缝隙,径直朝乌溪河水面最大的花船,芙蓉花船而靠近。
芙蓉船在一众花里胡哨的彩船里,显得特别的上档次,船身高大威猛富丽堂皇不说,它还非常的有压迫感。
船体四周刻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兽,龇牙咧嘴的或睁、或怒、或慵懒惬意,四层楼高的各处角檐下,挂满了铜铃和多子花,看着非常的怪异无解。
鱼波精形容不出自己看到的震撼,拉了拉陈幺娘的手小声道,
“这船为啥刻的是蛇身蛟足龙头?不怕船停水面上翻了吗?”
泼皮怪听到鱼波精的话,咬着嘴回答他。
“芙蓉船最开始不叫此名字,它是吴氏船场镇场子的船,整个船体身刻的都是古兽,因为吴氏最早湖面的船总是翻,有时别看风平浪静的湖面没啥事,那一夜过去了,天亮便发现花船沉了。”
“吴氏觉得很蹊跷不解,于是找了水神占卜询问缘由,占卜结果显示,吴氏船场无风遇巨浪。”
“他们要想花船在湖面安稳,需得请他们吴氏镇场船,而且船体不能刻别的兽,非得九条蛇身蛟足龙首,八顶犼首窥看镇恶,方能稳的住吴氏的花船。”
“另外船阁八角,需挂三十六方南风哑铃,且用多子花包裹遮挡住铃体,依此法,能安宁吴氏船场百年以上不成问题。”
鱼波精听完一头问号的看陈幺娘。
“我怎么听着这么迷?有点没听懂的意思,九个身八个头?多条身子出来干啥?”
陈幺娘看了船身半天收回目光,“其实没有那么复杂的。”
“按照二哥的讲法,那占卜做的意思大概是,互相克制而用,传说一龙飞五蛇辅,他用犼头压制飞龙头,龙头失了威翻船不是更厉害?”
“所以占卜师就用了蛇身,传说犼的克星是伏羲和女娲,他们都是人首蛇身,这便又震慑住了犼首,所以它们是相辅相成的。”
“至于那蛟足就更简单了,蛟的手脚多厉害,什么样的风浪可以掀翻它?这船体刻上它的目的,任你再大风浪也无事(吴氏)。”
“所以吴氏自己就是那第九个脑袋,九首破脑,这船想必……”
陈幺娘嘴角似笑非笑,隐去了后面的话没有继续说了。。
林尚存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背手眯眼看芙蓉船出神。
泼皮怪和鱼波精听完皱眉有点不解,却没了打破沙锅问到底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