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上,老子今天豁出命了,杀了凤池,咱们哥几个从此就能吃香的喝辣的了。”
三当家浑身湿漉漉站在一楼甲板上,雨水顺着他脸颊直直流淌下来,他身后站了百十个水鬼们,全是手拿勾刀铁网,不要命的朝一楼铁门内冲。
“三当家慎重……”
三当家身边一个兄弟拉住他,脸上都是呼之欲出的担心,看水鬼们疯了一样冲船低语道。
“他好歹是盐院大人,秦大人许诺我们的话,没有真凭实据做不得真呀三当家……”
三当家怒瞪着眼咬牙切齿道,
“我今天清理的,可不是什么盐院唐大人,我清理的是百花寨的内鬼四当家。”
“老五、老四、老六、老二,全部因为他的手笔死了,我定要他血债血偿,”说完推开劝阻自己的兄弟,一马当先的带人出舱门去甲板找人。
“三当家……三当家……”三当家兄弟看喊不住人,只得跺脚追上去帮忙。
三当家现在杀红了眼,什么话都听不进劝,一心都在秦大人的统司上,对于兄弟的苦口婆心,那是一点不放在心上。
他们生来就是天生天养的人,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如果前怕狼后怕虎的掂量,那他做什么当家人?
三当家的兄弟考虑问题很实在,他怕三当家被盐院大人们忽悠了。
什么虚无缥缈的断头湾统司?那都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为衙门大人们的阴私事赔上命值得吗?
如三当家兄弟一般担心的人,还有湖面上的百花夫人一伙人。
林尚存挨着七当家站,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芙蓉船看,密布一样的雨帘,把神秘的花船映衬的,像虎视眈眈的黑兽,张大着嘴巴就等他们送来嘴边。
“上……”
林尚存悄悄拉住七当家的衣服。
“七当家当心些,我怎么觉得不对劲的,平日花船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怎么今晚一点动静都没?就是没有船客相公,总有护卫们走动吧?你们看三当家进去也没动静。”
七当家回头看林尚存安慰道。
“尚存太过小心了,这般大的雨,花船怎么上人?”
“别担心,夫人的鹰子送信回来说,花船因为担心风浪过大翻船,特地遣散了客人和护卫们,别说芙蓉船没人了,就是芙蓉船四周的船,全都不接待人清空了。”
百花夫人手上捻着鞭子柄上的宝石,暮沉沉的盯着花船看,等信号弹亮了就带人冲上去。
黄寨主一边捂嘴咳嗽,一边给娘子打着伞,他心里埋了些话想跟娘子说,又见百花夫人一身冷硬,张了张嘴熄了话头。
林尚存越看越觉得情形不对,下意识的回头看船后跟着的船,心里默数了一下船只量,发现竟有五六百人?
他心里咯噔一下感觉情况不对,在众人眼皮下又无法脱身走,只得按耐心思准备随机应变。
目光频频回看身后的船,百花寨跟隆兴寨临时调不出这么多人,这几百人必然不可能是善角,夫人这是抱着必死的念头了吗?
砰一声漆黑的雨夜里,天空响起炸烟花,烟花刚露头都来不及炸,迅速被大雨浇灭落了。
“上!”
百花夫人沉着的对寨众吩咐,脸上隐隐的带着兴奋,挥开头顶上的雨伞,任由雨水冲击清减的身体。
船只看到头船开动了,他们迅速划动船跟上来。
七当家跟林尚存默契的,向旁边靠上的小船跳过去,准备兵分两路围着大船冲,众多小船奋力向芙蓉船靠拢。
眼看着离花船越来越近,突然,他们听到了一阵尖锐的哨声。
“不好,有埋伏!”七当家惊叫道。
只见黑暗中,无数的弓箭穿雨射来,瞬间将头船包围。
林尚存跟七当家连忙爬上头船,捡起船上堆放的挡板挥舞,试图拨开箭雨护送百花夫人上船,但箭头太多了,根本无法全部挡下。
就在这时,一艘巨大的战船从后方驶出来,上面站满了全副武装的士兵,挂雨灯吹号。
是官兵?林尚存心中一沉,他知道这次恐怕着凤池的当了,炸船失败了!
然而百花夫人却毫不畏惧,她率领着手下的匪贼们调转头,厉声吩咐道。
“全都下水游去官船下面,把腰上带的爪子铁网勾刀拿出来。”
百花夫人话落通通都是落水声,下去的水鬼全都是有经验的人,他们拿出身上的东西朝船上甩去。
官船栏杆边站着的士兵,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水下的水鬼们两三人合力朝下拖拽。
船上不断有人落下来,他们刚落下来,立刻被守候的水鬼上去解决了,眨眼湖水翻涌猩红起来。
百花夫人冷眼看激烈的厮杀,今天无论如何,她都要为自己儿子报仇!
激战正酣时,百花夫人身形一闪,一鞭子卷住雨布下盖的干燥火药,扔去给爬上官船的机灵水鬼们。
水鬼们一滚子接住东西翻进船舱,点上火飞快的滚出来跳进水里,不多时船舱发出爆炸巨响,黑焦的残肢在大雨里乱飞,很多官兵纷纷倒地哀嚎。
林尚存见状,也不甘示弱,带领着一众匪贼紧随其后爬上去,与没死的官兵展开了近身搏斗,一时间杀得难解难分。
眼见一船官兵快被解决完了,不想湖面再次响起官兵的吹号声,急促的号声,预示有不少的官兵赶来救援。
众人一时怔住,心道今天小命难保了!
少数活下来的官兵听见号声,心里战意立时起捡起血刀,对着还在朝船上爬的水匪们,不要命的疯狂砍过去。
大概号声太响了,水匪们一时露了怯,爬船的人十有八九都被砍了下去,剩下不多的官兵们逐渐占据了上风。
百花夫人见此猩红了眼眸,想到近在咫尺的仇人,这就么白白放了不甘心,可终究是寡不敌众,她身上还多处受了些伤。
眼看形势危急,林尚存倒退着来到百花夫人跟前,急切道。
“夫人咱们中计了,快走吧!四当家看样子早就获悉了咱们的计划,留的青山在,不愁日后报仇的机会。”
“是呀夫人,退吧!”七当家捂着受伤的胳膊,挪到百花夫人跟前也劝。
“迟了,走不掉了,”百花夫人执起鞭子,指着驶来的四艘兵船说道。
靠近的官兵船放下小船,飞一般划来围着百花夫人等绞杀。
林尚存心里百般悲凉无奈,突然发狠的抱紧勾刀,打算拼死也要逃出去,他不是怕死,他是寨子仇还没有报,就这般死在了河面上何其甘心?
就在众人视死如归的时候,黄寨主摸起胸前的哨子,这是前两日陈二交给他的,言明在危机时刻吹三声可以救命。
不知此话真假,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他双手抱着骨哨,用力的吹响三声哨,他刚吹完三声骨哨,黑暗里回应了他无数的哨声。
四面八方亮起星星点点萤火,同时喊杀声四起,从官兵船背后杀过来。
他们是东城门大大小小的寨子水匪,蛰伏在河面空了的花船里,就等三声哨响救援,此时冲出来,正是打救援官兵一个措手不及。
“给老子打碎了这群畜生们,为乌溪坡上死去的老少爷们报仇,为河面上的花娘子们出气,都给我上铁刺勾刀,杀!”
“对,杀,杀死这些杂碎们,他们不给咱们水鬼活路,咱们跟他们拼了……”
局势瞬间扭转,匪贼们士气大振,趁势再次发起攻船的举动,河水暗红汹涌,即使泼天的大雨都洗涮不掉了,到处都是扭打的哀嚎惨叫。
“东城门的各家寨子都来了?”七当家惊讶的看着扭打的人。
百花夫人脸上闪过喜色,目光透过雨水看向小船,黄寨主摇摇欲坠身体,还在死命的吹着骨哨。
她一挥手再次厉声吩咐道,“这里交给别家寨子了,百花寨的所有人听令,跟我上芙蓉船。”
残余的百花寨寨众们,迅速靠拢百花夫人聚集,跳上小船架起挡板围成铁堡,奋力朝芙蓉船疯了般划去。
凤池站在芙蓉楼三层朝下看,原本胜券在握的局势,因为突然冒出的意外,脸色顿时阴沉密布起。
整个东城门帮寨?他小看了百花夫人吗?她竟然可以说动整个东城门寨子,与她联合起来对付芙蓉船。
“公子快坐小船离开,我留下想办法保住芙蓉船,盐院那边大监使已经在等着了,现在崔岷是公子最好的脱身办法,迟则生变公子!”宣娇焦急的握紧凤池的手让他走。
“一起走……”
凤池一身煞气的转身,看了看身后的花船脸上都是杀意。
“我不能走公子,我要留下去一楼找令牌……”
“没有令牌了,令牌早就被死了的贺家送给了景王,我护着芙蓉船,无非是想用它震慑景王,现在看来天都不站在我这边,”凤池眸光里是说不出的悲凉。
宣娇闻言脸上吃惊呆住。
“没有令牌了?那公子怎么办?令牌在景王手里我去抢……”
“走!”
凤池打断了宣娇的话,强硬的拽着宣娇匆匆走安全通道下楼,芙蓉船不起眼的地方,专门备停了一只船。
跳上船凤池亲自划船,慢慢远离了芙蓉船的范围,目光盯着芙蓉船出神。
他心里一直在想突然冒出的水匪们,这样的手笔,凭他与百花夫人接触几年,她没有这样的魄力,是谁在帮百花寨谋划?是谁?
宣娇心有戚戚的望着花船落泪,她跟公子百般谋划,结果落下这般结局,芙蓉船到底是没有保住!
“阿娇不必哭,他们有能耐上得了船,未必有能耐下船,我说了,我要让百花寨一口人都不留,”凤池的声音像是淬了毒残忍毒辣。
宣娇擦了眼泪顾不上哭了,抱着排桨跟着一起走远。
百花夫人带人终于靠近了船板,水鬼们顶着板子爬上船,身手矫健的跑上二三四层,利落的解决了所有的弓箭手。
林尚存带人第一时间撞开一楼,血腥味迎面扑来,他迈过门槛瞬间,脚下一滑摔的仰面朝天,手触摸地板的刹那,浓稠的血水淹没到他的手背上。
“林少爷……”
寨众关心的声音响起,同时还想伸手拉他一把。
“我没事,”林尚存翻身手脚并爬的朝外来,有机灵的寨众咚咚的跑上楼,到处找能活动用火把。
百花夫人在黄寨主的搀扶下,一层一层的寻找凤池的身影,一直找到四层都不见其人,倒是看见有一道向上爬的楼梯,她想也不想的抬脚上去。
楼梯不长,俩人上去看到顶层中心,有一道黑影歪着头,围着黑影四面的地板上,都是粉红色的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