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以渐一看外头的天色，估摸着马上过酉时了。
这蜂窝煤还继续散发着热量，烤得人脸发烫。
沈以渐看到那表皮被烤得枯黑皱褶的红薯，连忙用铁签子将它插了起来。
取出来后，那股属于烤红薯的香甜滋味愈发浓郁了。
他小心翼翼地用布垫着，将其捧到窗边。
寒风吹在滚烫的烤红薯上，那烫手的温度很快就消下去了。
沈以渐捧着温热的烤红薯，小心翼翼地掀开外层灰扑扑的皮，露出里面橙黄甚至隐隐偏红的红薯肉。
一口咬下去。
那宛若蜜糖的美妙滋味，在沈以渐唇齿间流淌。
软糯香甜的口感，是他从未体会过的。
沈以渐幸福地弯起唇角。
享受着神仙姐姐推荐给他的美食。
难怪这么简单的做法，却排在一众菜谱的最前面。
这种纯粹质朴的美味，让少年愉快地吃完两个，还意犹未尽地舔舔唇。
他想起西厢房里堆得满满两大箩筐的红薯，决定在推广无烟蜂窝煤的时候，让福利铺上新红薯。
顺便将烤红薯的做法告诉大家。
因为普通百姓，一辈子都很难吃到几回糖。
现在福利铺里尽管能用点数换，但大多数人家还是舍不得的。
产量高、价格贱的红薯就非常适合，大家闲暇时候，聚在一起分食的美味。
沈以渐想到开春后，种下高产的红薯，家家户户都能更容易地吃到这种替代甜食的好东西。
孩子们应当会非常高兴吧！
到时候有粮食，就能接纳更多的流民。
他也可以默默守护神仙姐姐。
想到这儿，沈以渐耳廓泛起了淡淡的绯色。
少年又吃了碗泡面作为晚膳，再在烛火下看了会书，就睡下了。
*
第二天清晨。
沈以渐来到福利铺门口，让空闲的严有为写幅大字出来。
还叮嘱对方，将招聘的消息，告诉来福利铺领口粮的百姓们。
他昨晚做了个噩梦。
因而想到了绝妙的招工计划。
梦里刚刚学会使用机器的女工们勤劳地踩着织布机，柔软轻薄的布匹从织布机上端源源不断地生产出来。
沈以渐指派负责统计女工们织布件数的人，正用打绳结的方式记件。
没想到这看着清秀文弱的姑娘，居然不会数数！
愣是将织好十匹布的女工，算成了织了六匹。
有些织了六匹布的，算成了七匹。
关键埋头干活的女工们也不识数，最后统计各自干多少活的场面乱糟糟的。
沈以渐在梦里眉头紧锁，恨不得跳出来指出她们的错处。
但少年尝试多次，都是徒劳。
这群人，根本听不见他说话的声音。
最后，天还蒙蒙亮呢。
沈以渐就急醒了。
他摸着背后那身冷汗，还未完全干透。
不由想起如今工坊里干活的百姓们，确实都大字不识一个，能从一数到十不出错，都算出类拔萃的了！
少年紧紧抿着唇，兀自摇摇头。
不行！
工坊里的活细致，很多时候识字比不识字的人，更容易明白其他人传达的意思。
沈以渐想起即将开始招工的蜂窝煤工坊，以及筹备阶段的制皂厂。
不由得想到了个绝妙的主意。
他知道该怎么招人了！
“你们听说了没有！福利铺旁边多了块公示牌，上头今天张贴了两张告示！”
“啊？什么告示啊？今儿个我还没去过那儿呢！”
“对对对，陈哥你也别卖关子了，倒是跟我们讲讲啊！”
木工坊里。
三四名学徒聚拢在角落里。
一边做着手里的活计，一边压低嗓音闲聊，为首的正是先前提出榫卯结构被嘉奖的陈木匠。
陈木匠自打得到了沈郎君送的半头猪，原本孤儿寡母的日子立刻好过起来。
他先是将大半部分猪肉卖给馋肉的街坊邻居，换得了不少福利铺的点数，以及其他人家家里头压箱底的好面料好宝贝。
还成了整座田庄里头有名的香饽饽，这牵线搭桥的婶子不计其数。
但陈木匠还是跟青梅竹马的岳家姑娘成亲了，岳家那姑娘干活也麻利，人也特别勤快，早早就被挑到孵化温室去帮忙了。
现在他们两家并一家，吃喝不愁，过得别提多滋润了。
陈木匠也因此更加关注沈郎君的动向，这听说福利铺子门口多了个什么告示牌的玩意。
他忙不迭地去打听清楚了。
“第一张告示，是咱们田庄又多了两座工坊，过段时间就要雇人了！一座工坊是做蜂窝煤的，另一座工坊是做肥皂的，听说是跟皂荚差不多的东西。”
一听到田庄又有新工坊要雇人，这些木匠学徒们都支棱起耳朵，有个特别激动地追问道，“招人有啥要求不？！”
尽管他们这些人有活计干了，还在最吃香不过的木工坊。
但家里头，总归有没活干的人啊！
这种消息自然是分外关注。
毕竟能捞到去工坊的活计，干的活没有在外头那么辛苦，但领的口粮和福利点数可半点不差啊！
陈木匠尽管嘴里唠着嗑，但手上的活计还是非常注意的。
他慢条斯理地道，“哎呀！别急嘛！这招聘的条件，就跟第二章告示，挂上钩了！”
“沈郎君要招会数数、识字的人！”
这话一出，大家伙都蔫了。
他们瞬间不指望家里人能进那俩新工坊了，甚至还心里暗自庆幸，还好当初木工坊招人的时候，不要求识字数数。
只要学过木匠手艺，就算是点皮毛，也能进来。
陈木匠见他们兴趣缺缺，将手里头刚刚凿好口子的木头放到嘴边一吹，那上头的木屑纷纷扬扬的落下，显现出里面线条平滑的零件。
他满意地继续用刨子修正零件。
这才道，“你们啊！就是太心急了，我不都说了这条件跟第二章告示挂上钩了吗？”
“第二张告示里说，以后大家伙愿意识字学算数的，可以用完晚膳去沈郎君宅院的前厅，听他祖父讲课！不要一分钱，教大家怎么写字算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