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穗带着石头躺在床上,虽然屋里她娘简单地打扫了一下,还是隐隐有一股久不住人的霉味。
香穗躺在床上,侧身盯着袁婶子,她坐在窗前,心思好像也不在屋里。
今儿晚上袁婶子话不多,吃过饭之后,她就坐在靠窗的地方没有怎么动。
头天晚上,袁婶子沾了枕头就睡,今儿怎么坐着不动?
香穗仔细打量了她几眼,感觉她在用心听外面的动静。
严老翁不是说这家店安全吗?难道她还怕有人偷了他们的铺盖被子?
香穗趴在床上,也支棱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阿乾,你们骑了一天的马,打水泡泡脚,活活血。你们泡完了,记得给阿翁也打盆水。”
香穗听到她娘嘱咐程乾的声音,还有程乾清冷的应和声。
马氏是坐车的,就她娘仨不累,不由得她就主动操心起了大家的饮食起居。
她叮嘱了程乾几句,就回了他们的屋,见袁婶子还坐在床上,就走了过去。
“妹子,这家店的灶房随便用,我拿钱给店家,他还不要。”
马氏压着声音,说完在袁婶子身旁坐下,“赶了一天的车,你不累,怎么不上床睡觉去?”
刚进这屋里来的时候,屋里到处是灰尘,马氏简单地打扫了一番。
袁婶子虽然是在严家做事,马氏总感觉她是个没有怎么吃过苦的,怕她嫌弃床不干净,又接了一句:“这床我擦了三遍,是干净的。”
“辛苦姐姐了。”袁婶子接话。
“辛苦到说不上,就是这床有点儿奇怪,好像都是土胚垒起来的,感觉怎么擦都有土。”
马氏没见过这样的床,有些好奇。
袁婶子噗呲笑了,“这叫炕,北边儿大多睡炕,咱们这边少见。冬天睡到这炕上极暖和。”
袁婶子见马氏听的认真,差点儿截不住后面的话匣子,她还要听院里的动静,就打住话题让马氏带着孩子先去睡。
马氏坐了一天骡车,在车上时不时的眯一会儿,她倒是不困。见袁婶子不想闲聊,她就给自己找些事儿做。
她将几人的包袱都拿过来放到靠墙的床尾,感觉这样安全点儿,隧放心了。
脱了鞋躺去了床头,马氏一上床,袁婶子就熄了灯。
屋里瞬间暗了下来。
店家屋里什么都没有,床上的铺盖还是他们自己的,盖着有熟悉味道的铺盖,石头滚去了马氏的怀里。
这次香穗睡在石头旁边,她盖着被子,睁着眼睛盯着屋顶。
袁婶子没有睡,她也好奇地睡不着。
外面有泼水声,还有走动声,大概一盏茶的时间,整个脚店彻底安静了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在香穗扛不住要睡着的时候,她好像听到外面又有脚步声响起。
“老哥哥,兄弟真是没有想到,你能过来。”声音浑厚,有力。
香穗脑子里冒出个满脸络腮胡的壮汉形象。
袁婶子悄悄站起来,耳朵靠近窗户听了一会儿,终于脱了鞋上了炕。
他们都头朝外躺着,香穗隐约听到有说话声,具体说的什么也听不清楚。
严老翁他们房间里,几人都没有睡。
四方桌上燃着昏黄的油灯,严老翁跟一个高壮的中年男人分别坐在桌子的两端。
严雄跟程乾站在严老翁旁边,中年男子旁边坐着一位看着比中年男子要大一些的文弱书生。
“老哥哥,听了探子的禀报,我就猜是你,故而带着军师马不停蹄的就赶来了。”
“老夫可能要叨扰大当家一阵儿了。”
大当家爽朗一笑,“兄弟满心欢喜,老哥哥长住下来才好。”
严老翁笑,将两个孩子打了有钱员外家的打手,知县被员外收买,将孩子下狱要重判,而自己不得已劫了监牢的事儿说了。
“老哥哥英勇不减当年啊。”大当家哈哈一笑,“朝廷昏聩,官场腐败,我看他们都日子也不长了。”
严老翁还是笑,伸手将程乾跟严雄找到跟前,“过来,见过大当家的。”
两人抱手行礼,“见过大当家的。”
大当家的站起来,两手一伸重重地拍在了严雄跟程乾的肩上,“叫夏叔。”
两人没有说话,因为他们所有的力气都用来承那一击了。
严老翁也笑着站了起来,“礼不可废。”
夏当家笑,轻轻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好小子。”
两人又行了一礼才退下。
夏当家笑着坐下,对严老翁说:“老哥哥真是好福气,后继有人了。”
严老翁跟着客气了几句。
两人寒暄过之后,夏当家说:“老哥哥,话不多说,我跟师爷先回去,明儿自有人领着你们往寨子上去。就是寨子上都是一群糙汉,多有不便,女眷们就在山下的村子里住下来吧。”
严老翁拱手:“劳烦大当家。”
夏当家匆匆而来,又带着师爷匆匆而去。
漆黑的夜里,脚店又恢复了平静。
从严老翁跟夏当家的谈话中,只能知道,他们到了地方,之后要去个山寨。
而这脚店,好像是山寨的哨点。
程乾好奇,严雄不好奇,他家开镖局的,他翁翁以前可是镖局的东家,走南闯北就是跟绿林土匪打交道的。
程乾好奇也没有开口问。
严老翁说了声:“睡吧,明儿就去寨子。”
严老翁说完,合衣躺下,严雄跟程乾也都在一旁合衣躺下。
以后就要做个土匪了,程乾心里默默念叨着。
他瞪着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精神抖擞得毫无睡意。
其实他并不觉得当土匪有什么不好,只是这与他原本的计划相差甚远。
原来他是要走一条光明大道的呀。
爹娘还在时,他爹一直告诉他要好好读书,虽然他爹没有多说其他,他猜想,他爹应该是想让他通过科举之路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然而世事难料,如今反王叛乱,科举被停,他的前途变得一片渺茫。
于是,他又改变了计划,决定跟着严老翁苦练武艺,期待将来能够在战场上奋勇杀敌,凭借着军功出人头地。
可如今连这个希望都破灭了。他无奈地摇摇头,暗自感叹命运弄人。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走上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成为一名土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