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插手了东宫卫的事务,你当真不生气?”皇帝试探道。
他做太子时,若是知道先帝在他的东宫卫之中安插人手,就算表面上不生气,暗地里也一定会重整东宫卫。
毕竟,对储君而言,只有东宫卫这一支直属亲军,若是其中有二心的,他的安危如何保障?
他恐怕会寝食难安。
“父皇这么做都是为了我的安危着想,我感激父皇还来不及呢,为什么要生气?”叶景辰一脸疑惑的问。
“再说了,我现在还这么小,哪里知道怎么管理东宫卫,还不是需要劳烦父皇。”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皇帝一方面觉得叶景辰的话很有道理,一方面又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他看着抱着他胳膊撒娇的叶景辰,冥思苦想半晌,突然就灵光一闪。
他知道哪里不太对劲了。
年龄!
他像叶景辰这么大的时候,每天除了规规矩矩在文华殿读书,哪敢做别的多余的事?
也不会特意跟东宫卫接触!
他八岁的时候,好像还不懂东宫卫对他的重要性,只是将他们当成是宫里的普通侍卫!
但是——
他八岁的时候根本不可能抱着先帝的胳膊撒娇,更不可能抱大腿假哭!
这些幼稚的行为,莫说八岁,六岁之后他都不可能会做!
所以,他的太子,到底是该说他成熟?还是该说他幼稚?
“父皇,虽然救我们的是禁卫军和羽林卫,可得知我们出事,谢世子一人一骑,赶在所有人之前找到了我们,他的这个行为难道不值得嘉奖吗?”叶景辰看皇帝不生气了,又将话题拉回正轨。
“别自作多情了,他去救的是他们家的独苗苗,又不是你,你们只是顺带的!”皇帝嗤笑一声,不屑的说。
至于东宫卫向他汇报的谢少陵进了茅草屋之后根本就没管谢长安,而是先向太子行礼,皇帝根本不信,肯定是谢少陵故意做给辰儿和小崽子们看的。
现在辰儿不就被他迷惑了吗?
“就算只是顺带的,他毕竟最先找到我们,父皇还是应该给予他奖赏的,哪怕只是口头奖励也好,要不然,我们岂不是成了忘恩负义之辈?别人会怎么看我们?”叶景辰抱着皇帝的胳膊摇啊摇。
“父皇,今天还是我的生辰呢!”
皇帝:.......
口头奖励不可能!
他不可能表扬谢少陵的!
“看在你今日过生辰的份上——张顺德,你送一百两银子去给谢少陵,就说是他救诸位皇子公主有功的奖励!”皇帝被缠的没法,有些无奈的对张顺德说。
一百两银子......
皇帝也真是好意思。
不过算了,赏赐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的态度。
皇帝赏了谢少陵,朝中弹劾他的声音就会变少。
而且,就算皇帝心里不承认是谢少陵救驾有功,但只要他赏了谢少陵,他不认谢少陵的这桩功劳没关系,别人会认!
“父皇圣明!”叶景辰不搂胳膊了,改成给皇帝捏肩膀捶背。
“父皇,你每日处理政务,时间长了,肩膀一定会有些酸痛吧,让儿臣帮你捏捏,保证舒服!”他一边给皇帝捏,一边殷勤的说。
一开始,皇帝还有点不习惯,毕竟脖颈是人身体最脆弱的地方,怎么能让人轻易靠近?
皇帝的第一反应是想推开叶景辰,或者让他退下,但是他马上又反应过来,叶景辰不是别人,是他的孩子。
而且,该说不说,叶景辰捏的还挺舒服的,小拳头垂的位置也合适。
“算你有孝心!”皇帝有些惬意的享受着叶景辰的服务,心里的那点不快也没了。
“父皇,西山脚下这一大片稻田是有主的吗?为什么枫林村的老百姓自己没有田地,还要租种别人的田地?”叶景辰捏了一会肩膀之后,好奇的问。
“怎么可能?西山脚下一直都有一个村庄,又不是从别处迁来的,他们肯定都有属于自己的田地!”皇帝一开始还没有意识到叶景辰这么问的意思,只是随口回答。
“可是今日我们去村子里玩,听村里的老人说他们现在种的田地都是租主家的,每年要给主家交五成的地租,一成的户税,还要交一成的徭役,官府还有一些别的税收,每年种地的收入十不存三,大渊的百姓都过得这么苦吗?”
“他真是这么说的?”皇帝惬意不起来了,皱着眉问。
“对呀,大家都听到了,父皇不信可以找其他人问问。他们是真的很穷,住的都是茅草屋,我们当时随便进了一间茅草屋躲避,屋子里一件值钱的东西都没有,特别简陋。”叶景辰认真的说。
“父皇,我们每天上课都在学四书五经,好像还没有开始学时政,我们大渊的赋税是怎么收的呀?徭役又是什么?西山脚下有大片的稻田,他们都是有主的吗?为什么老百姓没有属于自己的田地?就算租种地主家的田地,要收那么高的地租吗?”
叶景辰每问一个问题,皇帝的脸色便难看一分,问到最后,脸色铁青。
“朕突然想起来还有些政务没有处理,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时政——从明年开始着六部主事给你们上课。”皇帝说完就急匆匆的走了。
叶景辰揉了揉有些泛酸的手,在心里叹了口气。
皇帝不好当,皇子皇孙也不是那么容易当的,要学的东西未免也太多了吧?
要学圣人典籍,学治国之道,学御人之术,学史,学君子六艺,还要学时政,学律法,学——
突然觉得九年义务教育都变得可爱了呢?
他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年纪轻轻猝死就算了,还穿书!穿书就算了,还穿成皇太子!
“啊啊啊啊啊啊——”将宫人都遣出房间,叶景辰抱头哀嚎。
“你这是怎么了?发病了?”晨曦突然现身,语气波澜不惊的问。
“我还只是一个孩子,为什么要承受那么多不该我这个年纪承受的东西!”叶景辰掩面继续哀嚎。
他想抽会风。
他的未来太沉重了。
“你今日生辰,抽风很不吉利。”晨曦平静的说。
叶景辰:.......
嚎不下去了,他看着面无表情的晨曦,突然就开始发难:“既然你知道今日是我的生辰,别人都送了我生辰礼,你的礼物呢?总不会什么表示都没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