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柒从盥洗室出来。
视线里装入不远处走廊上的陆淮年颀长的身影,也看见了白特助。白特助是来喊他去宴会厅的:“先生,唐老夫妇来了晚宴,请您入席呢。”
时柒很识趣。
作为隐婚的替身妻子,她没有资格跟陆总同框出现在名流云集的大场合里。这一点,婚前协议文书也清晰写明了。
她走了过去,装作什么也没听到的样子,亲昵地挽上陆淮年的手臂:“老公,我想跟曼曼去人少的油画走廊拍照。拍完之后,我们俩就先回酒店了。”
陆淮年应了声:“好。”
两人并肩走完这条长廊,在拐角处分道扬镳。时柒去了隔壁洋房,陆淮年则前往宴会正厅,他把白特助拨给了时柒,交代对方送她回御府酒店。
返程的路上下起了暴雪。
路况都有点看不清。
白特助将车速压得很低,坐在后方的沈曼举着手机录视频,时柒拍摄了几张油柏路的雪景照,一条新收到的微信消息弹了出来。
唐晚发来的:“时小姐,我今晚和陆总同在一个婚宴上。你有什么方法能帮助我拉近和他的关系,让他像上次那样主动向我走来,跟我搭话呢?”
唐小姐真痴心。
陆大总裁是有福气的。
整的时柒都有点羡慕陆淮年了,以前是仰望他能站上高位,创立自己的商业帝国,成为国内福布斯榜上最年轻的总裁。随着年龄的递增,时柒反而开始艳羡他能有唐晚这样不为名利钱财,只真心喜欢他的追求者。
时柒读了十六年的书,都没谈过恋爱。她自我感觉长得也不丑,甚至有点小美,但就是一直单身。
时柒仔细想了想。
敲字回复。
【时柒】:“你会弹钢琴吗?”
【唐晚】:“学过两年,没兴趣就没再继续学。”
【时柒】:“会弹Lyphard melody这首星空曲子吗?”
【唐晚】:“以前弹过,能上手。不太熟练,没有宴会厅专业的钢琴家弹得那么好。”
【时柒】:“不重要,会弹就行。衣着打扮还是上次跟你说的,浅色的晚礼服,黑长直的头发,今晚再额外佩戴一款月亮耳环吧,流苏和耳钉款都可以,只要带有月亮形状。”
【唐晚】:“好的!晚宴结束我再来付钱!谢谢你了时秘书。”
对话结束。
车子也驶入了御府酒店的独栋别墅区。
白特助停稳车,沈曼率先下来,接过酒店管家的伞,将时柒搂进伞下。没走两步,望见别墅内院两个很大的雪人,沈曼又惊又喜:“这酒店的服务真好啊!下雪了还给顾客提前把雪人堆好了!”
时柒也蛮惊讶的。
好友将伞柄放进她手里,戴起棉服的帽子跑进白雪中。沈曼笑着呼唤她,不断地朝她招手,喊她的名字,时柒按捺不住心底的玩性,瞥了眼已经走远的那辆商务迈巴赫,心想着陆淮年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回来,敞开了玩吧!
彼时。
金碧辉煌的婚宴厅。
坐在贵宾席位的陆淮年正礼貌地应承着席间几人的问候,他双手接过唐老夫妇递来的香槟酒,点头示意。这时,厅内某一隅传来熟悉的钢琴声,几乎是在听见曲子的那刻,陆淮年眸光定了一下。
他偏过头。
朝着琴声飘来的方向看。
透过人群的缝隙,见一名身穿浅色系晚礼服长裙的女人坐在南侧的复古钢琴前,她黑色的长发自然披着,发尾落在后腰间,戴着一对月亮形状的流苏耳环。十指按压在钢琴的黑白键上,弹的正是‘星空’那首曲子。
时柒?
跟她的发小去隔壁洋房拍照,难道没有离开庄园?
像是屏蔽了外界的声音,陆淮年目光定格在远处女人的身影上。他起了身,没理会席间人与他打的招呼,便自顾自地迈开步子往南侧去了。
随着距离的缩短,陆淮年步伐的速度也加快了。他下意识地伸手试图去握时柒的肩膀,指尖要触碰上去的前夕,余光瞥见弹钢琴女人的手。
他曾苛责过时柒弹琴技术不佳。
但再怎么不好,时柒也是学前教育专业出来的,大学四年学过幼师该学的电子钢琴,弹琴的姿势是标准的。
这个人手腕下压,手指僵硬,弹得很吃力。
皮肤也没有时柒那么白皙。
不是时柒。
陆淮年蓦地将手收了回来,本能往旁侧退了两步,跟对方保持距离。唐晚这会儿也弹完了曲子,算是硬着头皮强行弹完的,效果很好,抬头就看见了她想见到的那个人。
唐晚站起身,抬头望他,笑道:“陆总,找我吗?”
陆淮年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具体又说不上来何处不对。注视着面前这张并不怎么熟悉的脸,他语气冷漠:“唐小姐,谈一谈吧。”
“好啊。”
“去茶室吧。”
“行呀!”唐晚笑着,绕过钢琴椅,同他一起离开了正厅。
茶室距离宴会厅不远,出了侧门两分钟到了。唐晚吩咐工作人员去泡茶,她理了理裙摆往前走,这间屋子只有她和陆淮年两个人,有点开心,也有点紧张。
“陆总,我和你联姻,于你于我于两家的发展都——”
“我还没离婚。”
唐晚顿了半拍,蹙眉:“傅老太太跟我说,你和你现任妻子正在走离婚程序,这个月底就能办完。”
不然她也不会赶着这个时间来和他拉近关系。
她是中意陆淮年。
个人能力强,长得又帅。
豪门里的联姻是必然,逃不过结婚这一茬,唐晚自然要挑一个最好的。放眼如今上流圈子,除了陆淮年,没有第二个能配得上她。
可是,唐晚也不会去插足别人的婚姻。老太太上个月去到唐家,拉着她的手说了许多话,说陆淮年马上就离完婚了,陆淮年性格孤僻,不懂谈情说爱,请她多包容,让她多主动一些。
唐晚绕到陆淮年身前,追问道:“上次在燕城的慈善晚宴,你主动向我走来,跟我说话。你来燕城七年,从来没接过任何异性的示好,这次又推了工作专程来北海道参加我大哥的婚礼,难道不是因为我?”
从小到大追求唐晚的人太多了。
她是自信的。
即便陆淮年生性孤冷,她也觉得自己有这个魅力令他折腰。陆淮年侧眸看她,目光冷峻:“燕城的慈善晚宴,以及今晚在宴会厅,是我看花了眼。”
“什么?”
“你这两晚的打扮很像我的妻子,我来赴宴,仅仅是因为我妻子喜欢看雪,北海道这两天刚好在下大雪。她喜欢热闹的场合,也就顺道带她来看了这场婚礼。”
与你无关唐小姐。
这句话陆淮年没有说,唐晚听懂了。他提出来茶室和她谈,也是在给她一份体面。
陆淮年还说:“豪门圈子里讲究门当户对,外婆看中了你,私自替我做了决定。这一点我很抱歉,至于我的妻子,我暂时没有要和她离婚的打算。祝你觅得良人,不要再把心思浪费在我身上。”
唐晚气笑了。
愣在原地许久都没说出话。
从来没有人这样下她大小姐的面子,从来没有!
陆淮年径直离开了茶室,出了门,还能听见唐大小姐砸碎茶具的声响。他没理会,打算离开庄园,拿出手机准备联系白特助,老太太的电话先一步拨了进来。
他接了。
刚放到耳旁,就听见那头老人的责怪:“阿年,你不该辜负唐小姐的好意。”
“您也不该胡乱编造我和时柒离了婚。”
“那我也没说错,你和时柒本来就是契约婚姻,两年前你们领证,你给她的婚前协议我让盛唐的律师发了一份印影版给我,里头的内容我都看了。两年期限一到,你们俩就离婚,现在距离17号也就只剩三五天,我只是把离婚这个事实提早跟唐晚说了一下,这不是为你好吗?”
“您骗了唐晚,间接地导致小柒为我伤心。”
“说到底你就是心疼时柒。”
“她是我的妻子。”
结婚两年她视他如命,那么爱他,他又不是一块石头,怎么可能不疼惜她?
老太太叹了口气,硬的不行来软的,劝道:“阿年,豪门家庭的婚姻不能儿戏,男女双方需要门当户对。时柒她不行,农村出来的,没有靠山没有权势,甚至连个娘家都没有,她怎么能成为你的贤内助,为你的事业添砖加瓦呢?”
出了侧门。
陆淮年站在风口上,梁顶昏暗冷白的照明灯光落在他身上,衬得男人晦暗的眉宇愈发冷厉。他听着电话那头的话,只说:“您忘了,我是从死人堆里出来的。比起时柒,我的出身更低劣。”
“阿年,外婆不是这个意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以前的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咱们不提了——”
“她有靠山。”陆淮年打断了老太太的话,言辞清晰:“我就是她的背景,她的权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