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陆淮年早餐后出了门。
听着汽车声走远,时柒才从窗帘旁走出来,拉开玻璃门,走进夏日的晨曦里。她望着林荫道方向,尽头处还有那辆黑色迈巴赫的影子。
昨晚她没有下楼接他,今早也没有送他。
在蓉园住了两年,她都没敢这样放肆。许是因为从前二人是上下属关系,她要捧着他。如今是被迫关系,心里很不平衡,不想给他半个好脸色。
日子这样僵持下去,他觉得没趣了,应该会让她走吧?
时柒目光下移,落到院中的陆管家身上。他正领着园林工作人员进门,实地勘探这些法国梧桐树,商量着从哪个地方开始砍。
白天砍了。
傍晚陆淮年回来会不会发火?
他最好是动怒,意识到她是时柒而非那个已故的人,最好能气到立马跟她划清界限,让她离开蓉园,两人再无交集。
时柒默默许了这个愿。
-
楼下。
将伐树和运输人员都安排好,陆管家跟领头的人说等会儿再开工,时柒还没睡醒,声音太大会吵到她。
管家离开院子。
正要往屋子里去,隔壁韩家的管家办事回来,途经这里,见这么大的阵仗,便隔着院子的金属栅栏好奇道:“哥,这是做什么呢?”
“换绿植呢。”
“这种大型的绿植不都是刚购入房子还没住进来之前更换吗?我家先生太太就是那时候把开发商自带的法国梧桐树更换成银杏的。”
“主人家的心思咱们猜不透的。”陆管家说。
“陆总陆太太和好了?”对方小声询问,很是八卦:“这房子好像空了两个多月了吧,重归于好之后又住进来了?”
住进来是真。
重归于好不见得。
昨天下午先生和时小姐一起进的别墅,两人在客厅待了许久,全程几乎只听见液晶电视里动画片的声音。坐在沙发上的两个人不尴尬,他们这些佣人管家都提心吊胆。
又闲聊了几句,管家折返了屋子。
时柒恰好这会儿下楼,她穿着一条藕粉色的初夏款长裙,黑色的长发扎了一条辫子慵懒地耷在肩膀处。与这两年里的打扮完全不同,从前她穿的都是浅色系的衣服,什么米色、白色、浅蓝色等等,头发也是披着的,从来不扎。
许是从前的打扮过于单调。
今日这么一改,倒是让人眼前一亮。
管家一直觉得时柒长得很漂亮,是治愈系的长相,没有任何攻击性,单纯无害简单剔透。很久以前他就跟她说,年轻的女孩子就该多穿不同花样的衣服,展示自己的美,总穿相似的太浪费美貌了。
时柒回答他:“陆先生只喜欢我这样穿。”
他不知道时柒是从哪得出先生只喜欢她那样穿的结论,她既然那么说了,管家也就没反驳。此刻,陆管家走上前,笑着:“时小姐,您今天的打扮,先生也会很喜欢的。”
时柒昨晚一夜没睡。
心绪不宁。
下楼就听见这句话,心情更糟了。开口的时候没顾得上礼貌,语气冷淡道:“他喜欢什么关我什么事?”
为什么要博得他的喜欢?
交易早就结束了。
这个班也早就上完了。
是陆淮年这个独断专行的资本家,用着手上的特权进行一系列不干人事的威逼才让她不得不低头回了蓉园。
时柒径直走出大厅,往后院方向去了。站在原地的陆管家愣了许久,绞尽脑汁也没想明白自己哪个字说错了。
怎么回事。
这个宅子是地基有什么问题吗?
前阵子先生阴晴不定,让人捉摸不透,现在先生好多了,时小姐却冷着脸,一言不合就皱眉不悦。只听说过月亮有阴晴圆缺,没听说过夫妻俩还能轮流冷脸的。
-
入夜。
这是陆淮年参加的第三个局。
酒过三巡,席间的氛围松缓了许多,有个刚进这小圈子的企业老板起了身,捧着酒杯要给陆淮年敬酒。话都还没说,就被身旁的人拉下了:“小许,你才来不久,不了解我们陆总,他赴宴喝酒不会超过三杯,有时候更是滴酒不沾。”
小许点了点头。
连忙朝对面的陆淮年弯了弯腰示意抱歉。
“我记得陆总来燕城最初的那几年还是挺能喝酒的,听韩市长说,为了一个政府项目,陆总喝了好几瓶白的。”
“你们这几个没成家的人不懂,陆总戒酒是被陆太太规训出来的。就是从陆总结婚,他就不怎么喝酒了。”
“好几次和陆总参加同一个局,陆总进门的时候陆太太打个电话叫他少喝点酒,晚宴过半陆太太又发条短信,询问陆总是不是喝醉了。”
“我印象最深的就是韩市长拉的一个小局,当晚陆太太亲自来接人,进了包厢就心疼地扶着陆总,那之后陆总好像就没怎么碰过酒。”
“我要是有那么爱自己的妻子,喝点酒都心疼成那样,我就戒酒。这根本不是戒酒,是为了她爱惜自己,注重健康,活得更久一点和她好好在一起。”
大家闲谈着。
话题的主人公却坐在原处没有说话。
有人手机铃声这时响了,接通电话男人秒变夹子音,哄着那头的人说酒局快结束了,就要回去了。
“嫂夫人催你回家了?”
“最近不是天气多变嘛?白天大太阳,晚上都下雷阵雨,我媳妇儿担心我在外面不安全呢,一会儿一个电话,哈哈哈女儿家就是心思多。”
“那你别笑这么开心啊。”
“这还是沾了陆总的光,我媳妇儿以前都懒得管我的。自从圈子里出了个爱陆总至深的陆太太,我隔三差五就跟媳妇儿说我太惨了,命没陆总好。我媳妇儿那个要强的性格,第二天开始就时不时给我发条信息,外出旅游也次次把我捎上。结婚二十来年,近两年才享受到这么好的待遇,真是要谢谢陆总。”
渐渐地。
包厢里的人先后都接到了妻子的电话,没结婚的那几位也收到了父母亲的短信。大家陆续离席,片刻的功夫,偌大的厅里就只剩陆淮年一个人。
他看了眼自己的手机。
里头安安静静。
没有来电,也没有任何新消息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