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
时柒是被猫咪叫醒的。
她睁开眼，就看见橘猫踮起两只后脚，前爪子扒在她床边，歪着小脑袋冲她喵喵叫。得到她的示意，十八跳了上去，绕到她手边，先是蹭了蹭她的掌心，随后爪子开花在她身上踩了踩奶。
她按下床头的按钮。
落地窗的电动窗帘往两旁打开，白色的雪光与柔和的阳光一同落了进来。时柒坐起身，摸了摸猫咪，余光瞥了眼身旁微凉的床铺，他起来有一会儿了。
时柒伸手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
摁亮屏幕。
刚过了十点钟。
她掀开被子下了床，穿好拖鞋，一边往盥洗室方向走，一边点开微信朋友圈，见唐晚连发了三条‘正月初一接财神’的圈子。
共同好友纪宴点了赞且留言：“让你迎财神不是白日做梦。”
唐晚：“滚。”
纪宴：“好的大小姐。”
两人的回复先后冒出来，紧接着群聊有了新消息，时柒站在盥洗池前，挤了牙膏刷牙，八卦地潜水看他们聊天。
唐晚：“（皇帝驾到众卿跪 ）\/表情包\/”
纪宴：“（猫猫跪）\/表情包\/”
唐晚：“（平身）\/表情包\/”
纪宴：“（猫猫起身）\/表情包\/”
时柒葱白的手指滑动着屏幕，稀奇古怪的表情包。转念一想是唐晚发出来的，又不觉得奇怪了。
【唐晚】：“@全体成员 什么时候一起聚餐！过新年啊！”
【纪宴】：“我还在伦敦，最早初七回来。”
【唐晚】：“狗贼，我命令你初五就回燕城！”
【唐晚】：“我家一大清早就来了好多亲戚，我都不认识，叽叽喳喳吵死了。出门天寒地冻的又没人一起吃饭，只能待在家里。”
【白特助】：“唐小姐，裴少没和你一起吗？”
【唐晚】：“他回老家过年了呀。”
【唐晚】：“@时柒 柒崽起床了吗？要不我来蓉园玩吧（星星眼）\/表情包\/”
见到艾特的信息，时柒洗完了脸拿起手机刚准备敲字回复，就看见很少出来聊天的陆淮年弹出了头像，斩钉截铁地拒绝：“暂时没空接待你。”
……
时柒下了楼。
大厅里并没有陆淮年的身影。
浓郁的番茄蛋花汤的香味飘了过来，时柒寻着味道的方向径直走去，在厨房的过道上看见了正在煮面条的陆总。
他系着懒羊羊图案的围裙。
将细面夹出来放进碗内，淋上鲜香的汤汁，再将盘中煎好的荷包蛋放在上面。他的手机这会儿响了铃，他接了这通远洋电话。
那头的人不知说了什么，陆淮年的神色凝重了几分，他嗯了声，吩咐着：“我知道了，你留在伦敦，有任何事随时联系我。”
伦敦？
时柒只知道他的养父母是伦敦的，他少时也在伦敦学习长大。会不会是有关他亲姐的事儿？她此前从秦夜那得知，宁微月是为了救陆淮年而死的。之后她又详细询问了纪宴，简单知道了当年事情的经过。
在伦敦商业圈崭露头角不久的陆淮年，跟随着战公馆的某位先生登上尼卡罗号游轮参加国际政商论坛会，会议很隆重，许多国家的高官议员、商界富豪、皇家贵族都应邀上了船。
按理来说这么多金字塔顶端的人汇聚于此，安全措施应该做得很全面。可百密还是有一疏，凶徒简装潜伏在游轮上，船只在夜晚行驶到海中央的时候出手。
尖叫声与枪声混在一起。
人挤人。
甲板都在晃动。
那枚射向陆淮年的流弹，被宁微月挡了，她还被汹涌的人群过度挤压，从船舷的栏杆跌入了大海，船上危机四伏，压根儿腾不出手也没有合适的救援器材去捞坠海的人。
年仅十五岁的陆淮年亲眼目睹姐姐用身体替他挡了子弹，又亲眼看着她挣扎着被巨浪吞噬溺毙在深海里。纪宴说这些年陆淮年一直请人调查当年的事，试图给亡故的人一个交代。
出神之际。
男人的脚步声离近。
陆淮年磁性的嗓音在时柒头顶响起，“起床了？”
她回过神，任由他牵起自己的手，往餐厅方向走。在餐椅上坐下，时柒看着面前这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抬眸看身旁的人，张了一下唇本来想问他有关他姐的事，想到他连后院祠堂的门槛都未曾踏进半步，就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他拉开椅子坐在她身旁。
时柒吃面。
陆淮年则习惯吃西式的吐司面包和牛奶。
余光瞥了眼他的餐盘，尤其是那杯温热的鲜牛奶，时柒不禁想起前天晚上在机场等航班即将飞回伦敦的纪宴给她打了通电话，询问她是否恢复了记忆。
时柒和他聊了大半个小时。
得知陆淮年喜欢喝牛奶，是因为他被纪氏夫妇捡回家的那两个月，纪母心疼他，每天都给他订最好的鲜牛奶，每日都会有专员送上门。
纪母告诉他：“喝牛奶对身体好。”
时柒和陆淮年结婚两年，对于奶制品她都不是很喜欢，纯牛奶更不爱喝。入住蓉园的第一天，第一次早餐，他就递了一杯温好的鲜牛奶到她手边。
结婚之初她挺畏惧他。
笑着接着。
加上‘替身’的契约婚姻内核，久而久之她就觉得这是陆淮年与他已故爱人之间的习惯，他将她当成替身，也便将宁微月的喜好套在她身上。
一开始就错了。
之后的每个思路、每个想法都是错的。
……
餐厅里静了片刻。
时柒伸手拿过陆淮年餐盘里的那杯牛奶，仰头喝了两口。对上陆总困惑的神色，时柒把牛奶杯还给他，笑着：“这个牛奶是伦敦的老品牌吧？”
“是。”
“味道挺好的。”
“不是不爱喝牛奶吗？”
“喝牛奶对身体好，我尝两口。”时柒道。
听着她的回答，陆淮年微蹙的眉心松弛下来，讲述自己有过一点光亮的年少时期，他眼神也带上了丝丝亮光，不似平日里那般沉闷孤冷，他与她分享曾经：“阿宴的家庭在二十年前并不算富裕，伯父伯母的工资只能维持家里的开支。阿宴的妈妈却拿出一笔不菲的钱，每天让人送鲜奶给我喝。”
时柒：“所以你出人头地之后，费劲心思让纪律师上最好的大学，给纪氏夫妇安排了最好的工作。无论在哪，听到他们俩感冒生病的消息，都会第一时间赶回伦敦。”
陆淮年以为她是在拿纪氏夫妇做对比，认真道：“在这个世界上，喜欢我的人并不多，我就会格外珍惜一些，尽可能地回报。但是小柒，你和他们都不一样。”
他可以成为这些人的靠山和支柱。
时柒却是他的避风港。
陆淮年不知道该怎么用恰当的语言去形容这种感觉，他只真诚地注视着她，说：“我很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