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桃杳还正思索着左丘为什么要在她的茶汤里放颗甜枣时,腹中忽然一阵翻江倒海,顷刻间,桃杳浑身都失去了力气,身子一斜,软绵绵地伏倒在桌子上面。
茶水中有毒!
桃杳立马想要去提醒陆澈,可是她的眼前已经开始下起星星雨来,白花花的什么也看不清楚,一时间晕头转向,分辨不清陆澈究竟在哪里。
这时候,桃杳的浑身都仿佛丧失了知觉,连嘴巴也张不开来说话了,唯独听力还灵敏着——她能听见车轮滚过泥沙的声音,马车还在向前行驶着。不知是哪里忽然响起一声尖利的铮鸣,应当是刀剑撞击在一起的声音。
桃杳心中大乱,只能在所有的声音中寻找属于陆澈的声音。
可是一点都听不到——如若陆澈没有中毒还清醒着,他一定会立马做出反应,与左棠左丘搏斗。
可是桃杳只能听见风声、树枝刮过马车上的簌簌声、车轱辘碾过泥沙水塘之声。除此之外,周围只剩一片令人畏惧的静寂。
桃杳心中战鼓如雷,脑海中无数个声音在提醒自己,她不能真的昏迷过去,不然,她和陆澈可能就真的下不去这驾马车了。
陆澈本就旧毒初愈,身子肯定扛不住——桃杳尚有一丝清醒,看来那左棠是顾及了时颐迁的面子,没有对桃杳下足死手,但陆澈可能就没那么幸运了。
桃杳下意识用指甲狠狠地在自己掌心里抠了几个血洞,钻心的疼痛顿时令她清醒过来。
意识清醒过来了,可是眼睛前面还是一片迷蒙,什么也看不清。
慌乱中,桃杳忽然抓住了一只茶杯,想也没想便将茶杯胡乱地抛去前面,咣当一声,茶杯或许是砸在了墙壁上,没有伤到任何人。
“左棠!你想耍什么花招!?”
桃杳又抓住一只茶杯。她凝神聚气着,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耳朵,判断着左棠的位置。
可是没有人应答她。
马车还在向前行进着,桃杳屏息凝神静听着周遭一切,竟然安静得连旁人的呼吸声也听不见。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愈来愈急烈,一个不好的预想在桃杳脑中闪现。
如此不正常的安静,难道并不是他们故意沉默,而是车上真的已经没有人了?
桃杳赶忙用手去周围摸寻了一通,什么也没有摸到。
“陆澈!陆澈?你在吗?”
桃杳又呼喊着陆澈的名字,可是依然没有人回应她。
这时候,马车行驶的速度忽然加快起来,车厢内剧烈晃动,桃杳根本无法坐定身子。
桃杳正好借着马车急剧晃动的势头,将整个车厢摸爬了一遭,确认了这车厢中真的已经只剩下她一人,就连那车夫都已经不见了,此刻那马匹竟是在自行奔跑。
桃杳连忙去寻那马匹缰绳,却只摸到半截已被人裁断的绳子——那缰绳已经被人裁断,是故意让桃杳无法再掌控马匹的行向。
此时此刻,桃杳无法判断这马匹会将马车带往何处,只知道,左棠来意不善,如若真的再不离开这马车,那就真的是坐以待毙了。
桃杳咬一咬牙,抓住一只茶杯狠狠地摔碎在地上,而后捡了一片最锋利的碎片,手腕发力,狠狠地扎在了马屁股上。
那马匹顿时发出一阵尖锐的嘶鸣,撒了蹄子停在当处。桃杳看准了时机,一个翻身从马车上滚了下去,混乱中桃杳脑袋不慎磕到了一处树桩,将桃杳撞得眼冒金星。
幸运的是,桃杳因祸得福,这一撞竟然把眼睛给撞好了,顿时看清楚了周遭景象。
桃杳从草地里爬起身来,环顾四周,处处都是低矮的桃花树。桃花林中水汽丰沛,大雾弥漫,桃杳只能看清周围一里以内的景物,再远便看不清了。
那驾马车早已经消失在雾气当中。桃杳来不及再去思考什么,陆澈现在被左棠左丘抓走了,他一定有危险——可桃杳转念又想,陆澈武功高强,肯定还能拖延住他们几招。
不管怎样,她得先找到陆澈,得先碰了面,一切才好说。
这桃林里雾气这么重,路也不好走,左棠他们一定没有离开多远。桃杳这么想着,便在林中四处寻找起来,她每走一处,便扯下身上襦裙的一片布料系在树杈上,当作标记。
另一边,楚欢隽正急得团团转。
他本来暗中跟紧了桃杳陆澈,可是被一个谎称能修好白玉瓷盒的人绕开了,再回过神来时桃杳和陆澈已经没了踪影。
这清水镇并不大,桃杳就算贪玩,也不可能离开镇子太远。楚欢隽揪着宋知守和自己一起几乎要将整个清水镇翻找了个底朝天,也没有发现桃杳和陆澈的半个影子。
楚欢隽马上便笃定,他们肯定是遇上危险了。
楚欢隽没有纠结太久,马上安排了宋知守到清水镇西边和北边的方向去找人,而自己前往清水镇东边和南边去找。
楚欢隽这次来清水镇来得匆忙,连马匹也来不及准备。找人心急,他一路狂奔之中,顺手在街头抢了一个货郎的骡子,一路扯着那骡子的尾巴驱使向前。
就算这骡子天性不佳,但被楚欢隽当马似地没命使唤,也不得不撒开了蹄子狂奔,不然骡子那短小的尾巴就真要被楚欢隽生生徒手揪断下来。
楚欢隽几乎要将清水镇郊的几个山头全部撬开来翻个遍,也没有找到桃杳的踪迹。
他心中乱得不行,一边暗自怪自己这么轻易就中了旁人的道,一边蹲下身来徒手开始刨地——
哪里都寻不到人,难不成桃杳已经被人活埋了?!不管了,就算挖地三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楚欢隽心烦意乱地将几抔黄土散去四周,猛然间看见那土里有一截折断的桃木枝,木枝上绑着一段桃粉色的纱缎,看起来分外眼熟。
楚欢隽心头一紧,连忙将那木枝捡起来,小心翼翼地将绑在上面的桃粉色纱缎解下来。
一时间,桃杳穿着桃粉色襦裙在大柳树下面等人的身影一瞬间在楚欢隽的眼前闪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