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宫偏殿,包围尽散,李斛早已离去。
不多会,殿门从内打开,哥俩勾肩搭背的同时踏出。马车还在,那名呆愣的侍卫也在,不过吴翟的马没了。
“那咱就这么说定了,日后有事你尽管招呼,姐夫敞开了给你办!”吴翟信誓旦旦的拍着胸脯,豪气干云。
“姊夫,快去见我姐吧,她可是想你的紧。”李骁热情的送吴翟上车,兄友弟恭。
“对对对,差点耽误正事。”吴翟在李骁的搀扶下爬上马车,喊那侍卫来驾车:“赶紧走,赶紧走!”
谁知那侍卫压根不理他。
见侍卫还在那杵着,李骁一拍脑门,上前催促道:“愣着干嘛,赶紧给主君送去融雪暖阁!”
那侍卫这才领命,驾着马车驶出偏殿苑门。
李骁目送着马车驶过拐角,背起手慢悠悠的朝反方向走去,嘴角噙着一抹微笑,看起来宽厚、和煦。
马车里,四下无人,吴翟敞亮的脸色瞬间坍塌,眼神凶狠阴鹜,死死掐着虎口。
他太累了,脑子已经转不动,急需要提神。
随着强烈的疼痛感袭来,大脑受到刺激恢复运转,刚刚在殿内的情景逐一开始回放。
他在复盘。
李骁从装傻到摊牌的过程并不算曲折,没有掺杂高深的尔虞我诈,他的目的似乎只是想探明自己的底线。
而他在自己坦白野心后也并未表现出惊讶,显然是心里早有猜。之后的谈话更是显得有些敷衍,似乎在得知自己的底线后便失去沟通的兴趣。
最后的讨价还价更像是一种掩饰,掩饰他已失去沟通的欲望,以至于自己随意一个口头承诺就轻易结束了这场谈判。
那是什么原因让李骁突然失去沟通的兴趣,他想掩示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想到这,吴翟松开虎口,甩了甩疼到发麻的手掌。答案已需再想,显而易见,这是嫌自己失去利用价值,准备了结自己。
活人只有对在面对死人的时候,才会失去沟通的兴趣。
李骁在掩饰的是杀机。
这个笑面虎!
“呼~”吴翟拍了拍脸颊,给自己打了波气。
接下来,他要准备玩命了。
马车缓缓行驶在夜色中,龙宫夜晚的灯火很耀眼,不过火把的炎光总有死角。在某一个拐角的阴影处,马车后门轻轻打开一道缝,吴翟悄无声息的下了马车。
这架马车已不能再坐。李骁要杀他,此行的目的地只能是鬼门关,他得赶紧逃命,去寻找生路。
而吴翟下车所处的位置无疑是验证了他的猜测,这里更加偏僻,荒草丛生,寂静幽冷,没有一丝生人活动的迹象。
看来,李骁是要给自己玩一手死不见尸啊!
‘呵,自己这小舅子挺顽皮的,下次见面得赏他一刀。’吴翟一边贴着墙根往来时的路摸索,一边心里琢磨着把李骁阉了的后果。
他倒是不担心自己找不到生路。此刻他是心如止水,没有一丝慌乱紧张,直觉告诉他,今晚肯定不会有危险。
吴翟就这么躲着火光一路摸索。半炷香后,居然让他神奇的摸回方才的偏殿,一路上连个人影子都没碰到。
‘就这里了!’吴老六一头钻进偏殿内,准备玩一手灯下黑,进屋后找了个背光的角落,就地躺了下来。
他已经扛不住了,必须得睡一觉。
‘老天保佑!’吴翟心里祷告了一声,随后闭上眼睛,瞬间便沉沉睡去。
......
与此同时,龙宫深处,李斛的寝殿。
“阿父,情况就是这般。”李骁似乎刚给老爹做完汇报。
“有多方情报相互印证,黑山的兵马确已出征西域,短期内不可能对陇西构成威胁,吴翟只是虚张声势。”
“只是,那吴翟野心甚大,留着他始终是个祸害,骁已经命人把他带到冷宫了结,以绝后患。”
“顺便也能给二叔一个交代。李恪虽是庶出,但总归是二叔最得意的子嗣。如今李氏正值多事之秋,家门内还是齐心协力一些为好。”
“至于阿姊那边,回头就搪塞说是侍卫认错人了,待明日与周洛谈妥,阿姊嫁做人妇,想必就会慢慢忘了吴翟。”
李斛斜靠在软榻上,把玩着一方鸡血砚台,静静的听着儿子的说辞。
凭心而论,站在李氏一族的立场上来说,李骁的安排挑不出半点毛病,但李斛总觉着缺了点什么。
缺的这一点李斛其实一直都知道。李骁天资卓绝,自幼便被冠以神童的称号,心机、城府、谋略皆是上乘,同龄人无人能出其右。
这就导致他自视甚高,看谁都高人一等。
虽然这小子平日里表现的温文尔雅,宽厚和煦,但他骨子里却是个冷漠之人。以往李斛觉着李骁这些都是优点,世家嫡传就得心狠手辣,不然如何服众?
但此刻,李斛却有些唏嘘。李骁狠辣的有些不近人情了,他连自己的亲姐姐都敢算计。长此以往,待他壮年雄心之时,为达目的,他会无情到何等地步?
李氏交给他,到底是走向辉煌,还是被他带进地狱?
李斛不敢想,他觉得有必要勒一勒李骁的性子,不能让他继续这样发展下去。
“速去把吴翟带回来,交给你姐。”
“记住,李氏虽为一族,但亦是一家。算计只可对付外人,切不可用在家人身上,尤其是你姐!”
“还他娘的慢慢忘了吴翟?”
“你姐是什么性子,你会不知道?”
“你是想让老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额...”李骁挠了挠头,似乎被骂的有些汗颜。不过这小子脸皮厚,很快便调整过来,开始跟他老子抬杠。
“阿父,那此次难关李氏如何渡过?”
“二叔那边如何交代?”
“日后吴翟背后捅刀子如何应对?”
知子莫若父,李骁这三问听着像是责难,实则是在提醒。李斛坐直身子,将手中砚台轻轻往案几上一拍,嗤笑一声,骂道。
“哼,你个混蛋玩意。闹了半天是搁这跟你老子耍心眼是吧!”李斛指了指李骁,脸上是发自内心的笑。
“这样,王氏那边让吴翟去谈,你二叔那边我去谈。”
“周洛那边你去回复。告诉他,姓周的配不上我龙宫溋珠!”
“至于日后,那吴翟要想争霸天下就让他先去争,顶着我李氏女婿的名头,这天下就算被他打下来也得姓李!”
“你要是连这等容人的气量都没有,那冢嗣你趁早别干了。”
“老子还年轻,努努力还能给你这混蛋玩意弄个弟弟!”
“嘿嘿。”李骁被骂并未生气,反而咧开大嘴,笑的相当痛快。
“那阿父赶紧努力,这冢嗣太难干,我是干够了。”
闻言,李斛立马吹胡子瞪眼,怒骂道。
“少跟老子在这犯浑!”
“快滚,晚了你姐就得守寡了!”
李骁抖落着肩膀,笑的有些鸡贼。
“无妨,我就是让侍卫带姊夫在宫里绕一圈,吹吹冷风。他一晚上扇了我两巴掌,我总得找回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