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
孙业同瞪大了眼睛,显然没想到吴玉章会说出来这种话。
这个课题本就是阎庆俞独立完成,在他们之前,甚至于说整个实验的步骤、成果都有了,他们只是将深度往下扩展了一些。
说白了,这些东西在阎庆俞的实验记录上本就写着理论极限数字,只是随着设备提升,摸索出了更加完善的实验成果而已。
仅仅因为这点活,就想顶掉阎庆俞在整个实验中的地位,那无异于说是在抢夺别人的科研成果!
这让一辈子都极为重视自己名声的孙业同当即发怒,手上的馒头狠狠的砸在了桌上。
“吴玉章,我告诉你,这个实验有没有我和老张都没问题,但是阎庆俞必须也只能是这个课题的第一作者!
你这么弄,是想干什么?我们这么大的人了,去一个孩子嘴里抢食?我们还要不要脸了?人民大学的名头还要不要了?”
孙业同拍着桌子起身,大手一挥,“这事儿没得商量,你要觉得因为你难操作,学校申请不下名额,我可以给他空出来,有这个课题打底,实话说,他挂着教授的名头也不算过分!
再不行,那我们一起离开。这放不下我们,总有能容得下的地方!”
吴玉章看着犹如一头发狂狮子的孙业同,顿时一愣。
他本身就是与二人商量,没想到却引来了如此激烈的反对。
张景坤虽没有孙业同那般激动,可阎庆俞是他的徒弟,自然站在阎庆俞这边。
轻轻拍了拍放在一侧的实验数据:“吴校长,这丙烯纤维水泥基复合材料的抗塑性干缩开裂性最后的成果虽然是我俩熬夜算出来的,可这实验的思路、步骤、实验基本数据可都是庆俞提供的。
可以说,没有庆俞,我们想要完成这个实验,起码也得需要3-5年的时间。如果考虑到科研的优先级,这个时间,只会拉的更长。“
说着,他还特意在数据的签名栏用干枯的指尖敲了敲,“您看这原始记录,关键数据都是他的笔迹。这些东西,是一个科研人的全部心血。
你让我们去抢夺一个刚刚对科研产生兴趣,便能拿下这一个课题并直接达到世界领先水平的一个孩子的成果,你让他以后怎么看?还有信心在这方面发展吗?
他的水平,他的思维,都是天才的范畴,因为你的一句话,让国家损失一个闭着眼都能达到顶级科研人员的孩子,这个责任,你能背的起吗?“
窗台上冻裂的君子兰微微摇曳。
吴玉章沉默半晌,随即苦笑一声,眼眸中逐渐泛上一抹认真,“这事儿确实是我考虑不周了。”
“哼。”
孙业同见吴玉章服软,这才冷哼一声,斜着瞪了他一眼,这才一屁股又坐了下去,话语中带着尖锐的刻薄与奚落:
“要不然说前几年的孩子出去了都不想回来,你们这些做校长的,成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正路法子稍有点阻碍,就想着歪门邪道,给了我,我也懒得跟你们掰扯!”
吴玉章的脸上慢慢的流露出一丝难看。
孙业同的这话,犹如撕开了他们这些校长心头的伤疤。
不说其他学校,单就人民大学之前费尽心思送出去的孩子,回来的都寥寥无几。
外面的花花世界本就吸引人,再加上国内的环境本就不行,真要再加上这些其他因素,出去的人愿意回来才怪。
吴玉章停顿片刻,这才面无表情的端起搪瓷缸抿了口茶,杯底沉淀的茉莉花跟着晃了晃:
“这事儿,我并不在其中得利。实话讲,确实有想省事儿的原因在,可也并不是单纯的因为这个。
人民大学即便再紧张,一个副科哪怕是正科的职位,还是给的起的。
只是……要是把老孙放一作,明年就能申请苏式恒温箱了......“
“那也不行!”
孙业同拒绝的干脆,“科研也讲究事实就是,如何能把别人的成果贴在自己的功劳簿上?”
话音未落,孙业同从中山装内袋掏出个纸包,里层贴着泛黄的《真理报》剪报。
“1954年,王淦昌王老翻译《材料科学伦理》时就说过……”
孙业同的声音像砂纸打磨金属,“学术荣誉应当像伏尔加河水般清澈。“
孙业同缓缓起身,一把推开自己坐的椅子,胶底布鞋的沙沙声不断传入吴玉章的耳中。
孙业同突然提高嗓音:“我还是那句话,要说贡献,阎庆俞才是头功!他的贡献,不可磨灭!“
说着,抓起桌上的取样器,“他当时做实验,可是连这个标准的都没有......“
吴玉章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
自己只是一个提议,可看眼前二人的反应,已经心中明白,这事儿,不可为。
那就只能依着最开始的决定,等着编办下指标了。
不过有着这个研究成果,想来那边也不会太过苛刻,实在不行,那就让这两老头去闹……
正说着,门吱呀开了。
阎庆俞抱着一叠草稿纸愣在门口,右肩还沾着厕所墙灰,第三颗纽扣的线头在穿堂风里打转。
“您三位这是……?”
阎庆俞愕然的看着屋内的情况,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没事,讨论一些事儿罢了。”
张景坤不想在自家徒弟面前争论这些事儿,起身走了过来,“你小子不是去茅厕了,怎么拿着这么多草稿纸回来。”
“这还不是您给安排的活?”
阎庆俞翻了翻眼皮,声音中带着一抹埋怨。
自己好不容易用了记忆强化药剂,学习速度恢复到了当初的样子,还没赶多久的进度,便将自己喊了过去分了个活。
没办法,只能先紧着人家的做,这使得他的学习进度又降低了不少。再加上这段时间自己的事儿也挺多,刚刚学到大三水平的他,再次陷入了停滞。
不过好在运气不错,总算赶着最后时间将之弄了出来。
昨天张书泽去找自己,来的匆忙,这些东西都没带着。一大早上茅厕,顺便将这些东西带过来,刚好也让自家导师看看,有没有什么大的问题。
张景坤有些惊讶,接过递来的资料,指腹抹开页脚处的一抹寒露:“所以,这是...湿度对纤维排布的影响曲线?“
“对。“
阎庆俞指着张景坤接过的资料,“上面是用烟盒锡纸做了个简易防潮夹......“
话音未落,孙业同已经掏出计算尺:“老张拿来让我看看,倘若是这小子做的没错,这组数据完全可以代入你那个航空材料公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