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隐云起,月如钩。
晋安城的城墙如巨龙匍匐在大地。
守城兵卒披坚执锐,自城墙之上交错巡过,两方错身之后的盲区,一道血影一闪而过,宛如一片深红的云彩,翩然落入城中。
沈翊一袭血衣,手执锈剑。
腰间挂着血衣楼的令牌。
在寂静无人的街巷穿梭,沈翊自忖,他应该是血衣楼最兢兢业业的血衣了。
虽然,是没有编制的。
根据飞鸽传信来的地址。
沈翊很快就停在一处宅邸大门之外,门上正写着“晋王府”三个大字。
飞鸽传信,
是陈之昂传给无心的。
实则是陈之昂推算着日子。
无心归山,圣僧将去,沈翊也该到天心山了,便让无心代为向沈翊传话。
讯息提了两件事。
一个是陈之昂可以暗中协助沈翊,确保他能找到晋王,将之赶尽杀绝。
第二则是希望沈翊不必以真面目示人,但却是闹得越大越好。
沈翊当即眉头一挑,问无心:
“他在搞什么鬼。”
无心笑着摇摇头:
“小僧也不知他在谋算几何。”
“能信吗?”
无心沉吟片刻,缓缓点头:
“当是能的。”
是以,沈翊虽不知道陈之昂具体谋算,但终究还是应了这份人情。
于是,沈翊此刻站在晋王府面前。
既然要闹的大一些。
他伸出一脚。
朝着紧闭的大门猛地踹去。
砰的一声震响,两扇黄铜大钉的祁红大门当即扭曲形变,轰隆一声飞入庭院。
沈翊抬步迈入,一袭深红血衣在夜幕中猎猎作响,锈剑斜指,好似天降修罗。
巨大的声响自是惊动了整个晋王府。
原本四处巡夜的护卫、重金聘请的客卿,王府坐镇的供奉,更是全都惊醒。
飞速向着前院门庭集结。
沈翊就站在院中,自怀中不紧不慢掏出一个小瓷瓶,这瓶子是随着讯息一起寄来的。
打开塞子,
竟是一只蝴蝶探头探脑地爬出瓶口。
它摇晃了一下身子,
张开一对湛蓝如宝石般的宽大翅膀,尝试扑闪几下,身子晃晃悠悠飞了起来。
它在半空盘旋数合,
旋即朝着一旁的廊道翩跹而飞。
沈翊脚步轻快,提剑跟上。
王府的护卫如潮水般从各处府院涌至,一看到那抹廊道间的血色,便尽皆暴喝:
“贼子安敢擅闯晋王府!”
锵啷声连绵而起,各个手持百炼钢刀,朝着血衣杀将而来。
哗。
一股晦暗斑驳的剑意,好似一股涟漪,以沈翊为中心波荡开来,弥漫整座庭院。
一刹那间,
众人只感觉如坠泥潭。
一股重压沉落肩头,扑通几声,飞起半空的护卫重重摔在地上。
而那些本就在地面疾奔的护卫,他们的动作却是变得极为迟缓。
就连他们的精神仿佛都受到了重压,好似是停止了思考一般。
他们宛若慢动作回放,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只宛如宝石般湛蓝的蝴蝶,以正常的速度,悠哉悠哉沿着走廊翩翩飞过。
沈翊一袭血衣跟在后面,原本只要轻轻出剑,就能划过他们的咽喉,取走他们的性命。
然而,沈翊却只是就这么施施然,从他们身旁走了过去。
就好像路过一叶草,一尾花,一片雨,
丝毫不能令他贪恋留步。
事实上。
沈翊也本不欲徒增杀戮。
他非嗜杀之人,若是闯不过他的剑意,已经根本贡献不了潜修,连死在他剑下得资格都没有。
走到走廊尽头。
蝴蝶翩跹一转,沈翊迈步踏入中院门槛,数道人影刀光闪烁,自左右屋檐飞掠。
刀气磅礴呼啸,好似吹入涟漪的疾风,勉强破开层叠剑意,攻至沈翊跟前。
最终却是崩碎在他的护体真罡之上。
先天境的八名护卫统领,在沈翊面前,也只是扑火飞蛾而已。
沈翊的目光连看都没看几人一眼,只是跟着蝴蝶,身形不急不慢地走着。
手中锈剑一扬,衰朽剑气沿着剑意八方弥漫,八人胸膛刹那间便迸出鲜血。
惨呼倒地。
紧接着四名中军偏将身着铜甲,手持银枪跃入大院,自四面朝着沈翊冲杀而至!
四人所修皆是破阵枪诀,身未至,一身战意滔滔涌起,联袂成阵。
四道身影冲将而来,
却好似携着千军万马呼啸席卷,其一往无前的战意,顿时冲开了弥漫四周的锈剑剑意。
随后,四人银枪如龙,抖出无尽枪影,连成一片枪海朝着沈翊周身刺至。
沈翊的身形微微一顿。
“还行。”
剑出如疾风,抖出一个圈,将那翩飞的蝴蝶保护外,而后旋身四顾,剑影极快连点。
四剑齐出,
却只好似发出一道声响。
只听砰的一声,晦暗的剑气恰到好处的点在四人的银枪枪尖。
只此一剑,剑气沿着枪尖蔓延!
咔嚓一声,枪杆崩裂!
枪头被磅礴劲力震得飞旋反撞回去!砰的各自贯穿了自身的胸甲,扎入胸膛心口。
“呃……”冲锋之势戛然而止。
四人齐齐跪地,重重跌在院落里。
蝴蝶引路,血衣杀人。
沈翊只停了一瞬,便继续往里走去。
……
“王爷!”
“不好了!”
“是血衣,血衣楼杀进来了!”
晋王噌的一声自床上弹了起来,旁边侍寝的美人不着寸缕,尤自迷迷糊糊发出一声嘤咛:
“殿下,怎么了?”
晋王啪的反手一巴掌将女子抽得晕了过去,冷声道:
“聒噪!”
他朝着门口大喊:
“滚进来说话!”
他伸手将一旁架子上的锦袍披在身上,一名小厮撞入门口,扑通跪在地上。
“殿下,有人打上来了!”
“护院统领偏将军皆拦之不住,已经去请列座客卿了,有人说那是近来血衣楼最为有名的杀手,血衣锈剑!”
“连大宗师都能刺杀!”
晋王怒极,啪的一巴掌将小厮拍到在地:
“屁的血衣锈剑,那是沈翊杀上门了!快去请两位供奉阻挡!”
旋即,他的眼眸闪过一丝恐惧。
一脚踢在两股战战的小厮屁股上:
“快去!”
小厮连连点头应下,不敢耽误地匆匆出门,小跑离去。
而另一边的沈翊,跟着蝴蝶已然穿过中院,来到一处衔接的亭台石桥。
无数护卫手持硬弩长弓,无数冰冷的箭头对着那抹血色,更有十道人影在两侧院墙,屋檐,走廊错落而立。
这十人手中兵器各异。
皆是宗师,亦是晋王府客卿。
至此奉命,擒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