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烛火摇曳,嫁衣女尸安静地躺在雕花木床上。江稚鱼走近时,女尸腹部突然隆起,金纹蛊虫幼体破开绸缎钻出,带出一股浓重的药草与腐肉混合的气味。她欲上前查看,
时空却在此时如碎裂的琉璃盏般扭曲。
铜镜中映出三十年前的雨夜——
烛火将村长佝偻的身影投在墙面,像只垂死的鹤。他颤抖着捧起青瓷碗,汤药里浮着一只金纹蛊虫,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金芒。
\"芸儿,吞了蛊王就不疼了...\"老人声音嘶哑,浑浊的泪滴入碗中,激起一圈涟漪。
少女嫁衣逶迤在地,腹部金纹如活物游走。李芸忽然抓住父亲衣袖,凤冠珠帘撞出凄清碎响:\"阿爹,我害怕...\"十五岁少女的手腕细得能看见青紫血管,村长别过头不敢看女儿眉心愈发鲜红的蛊印。
祠堂外传来闷响,村民将染血的童尸抛入深井。\"您女儿一条命换几百条命,不值吗!\"数百人的哀求声如潮水般涌来,夹杂着孩童的啼哭与妇人的啜泣。
\"阿爹记得你最爱吃柿饼...\"村长从袖中掏出油纸包,柿饼上落满泪水,\"等这事过去,爹带你去镇上买新的...\"
邪神低语在梁柱间回荡:\"献上至阴魂魄,可换百年风调雨顺,还等什么!\"
李芸望着父亲布满皱纹的脸,忽然笑了。她伸手擦去老人脸上的泪,指尖冰凉:\"阿爹不哭,芸儿不怕。\"
瓷碗坠地碎裂的瞬间,少女眼含泪水,毅然决然地将手中的蛊虫吞入口中。然而,他却不得不施展法术,强行将女儿的灵魂融入其中。
厉鬼扭曲的身形倏忽化作一位佝偻老者,浑浊的眼中血泪未干。他颤抖着跪在女儿尸首前,枯槁的手指轻轻抚过她已干枯的面颊,仿佛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珍宝。
\"那年大旱,田地龟裂,蝗虫遮天蔽日...\"老人声音嘶哑,每说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村民们易子而食,夜里总能听见孩童的啼哭...我身为村长,却无能为力...\"
他的手指触碰到女儿手腕上那道细小的疤痕,那是她七岁时为他采药时留下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仿佛又看见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捧着草药跌跌撞撞地跑进屋里,脸上还带着泥土的痕迹。
\"阿爹,吃药!\"她稚嫩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带着几分得意,\"我采了好多呢!\"
老人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他紧紧抱住女儿冰冷的身体,蛊虫突丝刺入他的身体,他却仿若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我至今忘不了,她最后望向我的眼神...\"老人哽咽着,浑浊的泪水滴落在女儿嫁衣上,晕开一片深色,\"清澈如初,成了我往后三十年午夜梦回时,永远接不住的一滴泪。\"
他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发髻,身体却佝偻着颤抖。
\"芸儿最爱吃柿饼...\"老人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每年秋收,她总要缠着我带她去集市...我总说等忙完这阵子,等忙完这阵子...\"
他的手指颤抖着从袖中掏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早已发黑的柿饼。\"爹给你买柿饼...买你最爱吃的...\"
怨气四溢而出,老人的身体开始扭曲变形,他却仿佛浑然不觉,只是紧紧抱着女儿冰冷的身体,血泪一滴滴落在她苍白的脸上。
\"芸儿...爹带你回家...\"他的声音渐渐微弱,\"爹陪你...\"
最后一滴泪从他浑浊的眼眶中滑落,滴在女儿冰冷的唇上。怨念从他的身体里炸开逃窜,尖叫嘶吼着到处飞窜。他的尸体开始消散,化作点点荧光。
“终于…解脱了啊…”苍老的声音消散在空中。
江稚鱼站在原地,久久未动。海风吹起她的发丝,带来一丝咸涩的气息。她望着两人消失的方向,轻声呢喃:\"安息吧。\"
周遭景象如褪色的画卷般剥落,纸扎的大堂、红绸、灯笼纷纷化作灰烬。江稚鱼眸色微凝,指尖捻起一片纸灰,灰烬中隐约可见扭曲的符文——果然是幻境。
\"李麒荣的尸首不在此处...\"她低声自语,目光扫过四周,\"或者说,这本就是个局。\"
根本就没有李家村,李家村的人早已被炼化魂魄变成了噬魂蛊!
远处传来曲意绵的惊呼,江稚鱼身形一闪。喜堂内,曲意绵和秦宥琛被纸人团团围住,纸人空洞的眼眶中爬出金纹蛊虫。
\"破!”
煞气如利刃横扫,纸人瞬间化作齑粉。江稚鱼抓住两人手腕,煞气裹挟着他们破开虚空。
\"小鱼!\"曲意绵的声音被空间裂缝吞噬。
江稚鱼深深看了他们一眼,转身投入愈发扭曲的幻境。周围的景象如万花筒般旋转,怨气凝成的鬼手从四面八方抓来。她一边闪避,一边以煞气凝成长弓,将袭来的怨灵击散。
田野间,稻穗早已腐化成灰白色骨刺,每一步都溅起腥臭黏液。江稚鱼凭着记忆中的路线疾奔,耳边是呼啸的阴风与怨灵的尖啸。
石碑近在咫尺时,却在她眼前化作一缕青烟消散。
\"晚了一步...\"她咬破指尖,血珠在空中凝成符咒。地底传来轰鸣,海啸的咆哮声由远及近。
江稚鱼迅速结印,煞气在掌心凝聚成刃。她再次撕开虚空,
江稚鱼指尖煞气凝聚,虚空裂缝在身后撕开,赶在海啸前,她迅速跃出。刚一落地,曲意绵就扑了上来,“小鱼!你吓死我了!”
秦宥琛扶了扶金丝眼镜,西装裤脚还挂着半截水草,语气依旧冷静,“人没事就好……”
话音未落,江稚鱼已经推开他们,冲向林间那棵古树。她迅速撕下封印符纸,困在阵法中央的少年化作纸儡“噗”地炸开,化作漫天纸钱。
“可恶,中计了!”她磨了磨唇畔,眼眸微眯。
她突然想起沈既白问的话——那家伙早就看出这是个局!
李麒荣,麒荣,容器。
真正的尸首到底在哪?
就在这时,林间传来曲意绵的尖叫声。江稚鱼来不及多想,身形一闪,迅速回援。赶到时,正看见牛管家像条风干咸鱼一样被藤蔓倒吊着,“少爷快跑!”
周围的树林开始扭曲,枯枝断裂的脆响突然密集,高处的树冠开始错位移动。树皮皲裂处渗出暗褐色汁液,藤蔓攀爬蠕动,黑衣人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
江稚鱼迅速结印,煞气如利刃横扫,将几名黑衣人击飞数丈。她飞身扶起曲意绵,将三人护在身后。然而,一旁的藤蔓袭来缠上了秦宥琛和牛管家的腰。
牛管家和秦宥琛被绞在一起,吊在半空,牛管家老泪纵横:“少爷,老奴的清白和您捆一起了!”
秦宥琛挣扎着掏出瑞士军刀,刀刃却被藤蔓绞碎。他咬牙切齿:“老牛,你还是少看点小说吧!这藤蔓是铁做的吗?”
楚清和从暮色中踱步而出,幽绿的煞气在他指尖流转。少年嘴角漾出甜甜的笑容:“姐姐,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