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芷的身影才刚在视线中消失,张槐清便匆匆赶到。
赵容与抬眸的瞬间,还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不禁脱口而出:“张兄,你怎么突然来了?你不是在厨房焖那大肘子吗?”
张槐清抬手拂了拂衣袖,神色间带着几分急切,解释道:“焖好了,我特意留了一只机灵的灵兽在那儿看着,就赶忙过来了。”
说着,他目光投向下方那片遭受重创的龙洲,眉宇不展:“沅芷这次下手也太狠了,瞧这龙洲被折腾的。”
“唉,可不是嘛。” 赵容与轻声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无奈,“也不知道谁得罪的。张兄,你来得正好,借我些灵气。这龙洲的阵法被那孽畜撞得七零八落,我得完完全全修复一轮。”
张槐清闻言,立刻走到赵容与身后,双手迅速变换,结成复杂的印诀,周身灵气如涓涓细流般汇聚,源源不断地灌入赵容与体内。
赵容与只觉一股暖洋洋的气息扑面而来,恰似春风拂过面庞,浑身舒畅,不禁微微一笑,赞道:“张兄,你的灵气还是这般令人惬意。多谢了!”
说罢,他全神贯注,手指灵动地改变印诀,全身心投入到修复阵法的工作中。
“赵兄,客气了。” 张槐清一边回应,一边密切留意着赵容与的状态。
时间悄然流逝,也不知过了多久,赵容与终于完成了法术,可因消耗过度,身体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好在张槐清眼疾手快,及时伸手搀扶住他,焦急问道:“赵兄,可有受伤?”
赵容与稳了稳身形,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并无大碍,只是消耗过度罢了。
张兄你也清楚,这龙洲错综复杂,牵扯极广,里面需要定时查看维护的东西实在太多,修复阵法耗费了我不少精力。”
张槐清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接着说道:“赵兄,你且回去好好休息,剩下的事儿就交给我吧。我去龙洲里面清理一番,看看还有哪些隐患。”
“好,那就麻烦张兄了。” 赵容与感激地看了张槐清一眼,转身离去。
张槐清正准备踏入龙洲,突然,一股强大到令人心悸的气息从后方迅速靠近。
他神色一凛,猛然回头,只见原本晴朗的苍穹之上,虚空像是被一把无形的利刃划开,一道幽深的口子缓缓出现。
紧接着,一位身着一袭素白长袍的女子,仿若踏空而来,从那口子中稳步走出。
这女子容颜绝美,真真是冷艳全欺雪,余香乍入衣[1]。
她每走一步,衣袂飘飘,身后,九条尾巴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她居高临下地垂眸看向张槐清,下一瞬便来到张槐清跟前。
张槐清虽未从女子身上感受到明显的敌意,但多年的修炼经验和敏锐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位女子实力深不可测,恐怕比那阡陌云还要厉害几分。
他丝毫不敢懈怠,连忙恭敬地行礼,说道:“在下张槐清,不知尊驾是何方高人?此处乃龙洲,还望尊驾暂且止步。”
瑞溪略微扬眉:“如今的仙人真是一个不如一个了,方才你那同伴,很弱。你还可以。”
张槐清被这番话说得摸不着头脑,仔细排查了虚弥所有人类和妖兽也找不到相似的,不得已再次发问:“尊驾是?”
瑞溪挥挥手:“你无需知晓我究竟是谁,只要清楚我此番归来,是为了助你们一臂之力。我这便要进入龙洲一趟,你此刻便离去吧,至于修复之事,我自会顺路帮你完成。”
见张槐清不肯走,心有戒备,瑞溪一拂袖,脚下的龙洲恢复如初,不见血腥:“可信了?”
“多谢尊驾。”张槐清再次行礼,不肯让开,“只是守护天下是我等职责,龙洲不得贸然开启,还请尊驾告知必须进入的原因。”
“吾乃瑞溪,天地间第一只九尾狐,位过神位。便是那三神,对我也是深信不疑。你,难道不信?”
她微微挑眉,眼神中带着一丝审视,仿佛在考量张槐清的胆量与见识:“念在你一片赤诚之心,我便不与你计较了。好了,莫要再阻拦,速速离开吧。”
张槐清斟酌一二,让开了道路。
瑞溪正欲进入,动作一顿,眼神看向某处,伸手将人擒来:“哪来的贼子,畏缩偷窥?”
张槐清疑惑:“鱼暮弦,你来做什么?”
鱼暮弦双手抓着脖子的禁锢,怎么也解不开,那双眼直直看着瑞溪:“尊驾,偷窥是我不对,但我有一事不解,恳请尊驾解惑!”
“哦?我已离开虚弥多年,你要我解惑?”瑞溪轻笑一声,“你且说来听听,若是胡说,那我现在就送你离开。”
“尊驾看着我这张脸?可会觉得熟悉?”鱼暮弦声音略微颤抖。
鱼暮弦这么一说,张槐清倒是想通鱼暮弦为何不怕死跑过来了,不过还是好心提醒一句:“鱼暮弦,这位是三神的座上宾,记得保持分寸。”
瑞溪看了片刻,略微蹙眉:“伊湄?”
“对,我正是伊湄之女。”
瑞溪略微颔首:“难怪有故人之姿,缘是故人之子。找我所为何事?”
“我母亲既是您的故人,您为何……不肯拉她一把?”鱼暮弦双眼通红,双手仍抓着脖上的禁锢,“你们同根同源,更是同族。难道您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个人有个人的劫难,这不是我应插手之事。对于她的遭遇,我亦有些伤心难过,但也仅此而已。我心中所装,乃是天下的芸芸众生。”瑞溪松开鱼暮弦,“好了,小辈,我已解惑,离开吧。”
鱼暮弦双眼落泪,喃喃道:“个人有个人的劫难……对啊,这就神,这就是仙人,从不会偏爱个体……”
“你若明白,最好。”瑞溪最后看了她一眼,身形消失,大抵进了龙洲去。
张槐清看着不断流泪的鱼暮弦,轻叹一声,递去一张手帕:“鱼小姐,节哀。”
鱼暮弦缓缓抬起手,接过手帕,声音微弱地说道:“多谢。” 随后,她转过身,脚步虚浮地离开了。
那背影,哪有平日的神气?
[1]出自唐代丘为的《左掖梨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