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躁的声音,透过厚厚的珊瑚墙,穿透到外面。
大的鱼群不敢靠近,也就懵懂无知的小鱼们,敢试探性地游到这里,满足一下好奇心。
即便声音十分愤怒,甚至还伴随着皮鞭抽打的“啪啪”声,但仍能听出来,声音的主人大概是一个年岁不大的小姑娘,还带着一丝稚气未脱的奶气。
若是有胆子更大一些的鱼穿透珊瑚墙游过去,大概就能看到这海底终年不见天日的秘密。
昏暗的珊瑚群背面,沉重的铁链锁着密密麻麻的海底妖兽。
大概是觉得海底世界也遇不着什么人,就随便长长得了。
所以,海底的妖兽们都长得十分丑陋。
小姑娘看得十分糟心。
天天面对这一群丑东西,她能有什么好心情?
偏偏这群丑货还丑而不自知,不老老实实赎罪,还天天想着作妖!
“你他妈再闹一个试试?!我捶死你!”
海底妖兽们已经被她骂的都麻木了,并不觉得有什么侮辱人的。
毕竟,她骂两句只是过过耳,若是拿鞭子抽,那是真疼啊!
“娇,娇姐,你都骂一天了,要不歇歇呢?”一个嘴巴长了满脸的海底妖兽斗胆劝道。
“要不是这几个丑东西,企图爬到岸上,我会生气吗?
你让我歇着闭嘴,是想让我憋死吗?”
小姑娘把鞭子甩得虎虎生风,一米多高的小身板,似乎蕴含了无穷的力量。
但若仔细看,就能发现,这小姑娘的身子有些透明,看起来不像实体。
“大姐头,您息怒啊!回头我们就收拾手底下的小弟们,绝对不允许它们再上岸作乱了!”
大嘴兽含泪保证。
海底炼狱实在太苦了,太苦了!
不仅不见天日,还没有自由!
整日搬石头填海沟,连个假都不放!
这谁能受得了啊?
它们也好想要自由啊!
投诚的兽兽们说的很可怜,但小姑娘丝毫不为所动。
“你们的保证就像放屁一样,除了听个响膈应我一次,没有丝毫作用!”
小姑娘铁面无私,突突突把这群妖兽都骂了一遍,才拿着鞭子转身离开。
等到确认现场没有小姑娘的气息了,那群丑陋的妖兽才敢小声逼逼。
“妈的,这个小疯婆子一天不骂人,她就嘴巴痒!我们都被他骂成孙子了,还不行?!还想让我们咋滴?还要上天不成?”
“可别这么说,她是真有实力让我们上天!我还没活够呢!”
“这破日子有啥好活的?你还没活够?”
“切,好死不如赖活着!你要是活够了,你去死啊!”
话不投机半句多,既小姑娘走后,几头不对付的妖兽彼此又干了起来。
一个看起来明显就很老实的大鼻子兽,弱弱开口:“别打了,都别打了......大姐头也不是故意要骂我们的。那不是因为确实有兽没忍住上岸了嘛!”
旁边一个大耳朵兽崩溃道:“这话说的你自己相信吗?从我们出生开始,她哪一天嘴巴闲着过?!我都要被她骂成海带丝了!”
大鼻子兽也不好反驳,毕竟对面说的是实话。
但,从它出生开始,父母就告诉过它,它们的存在是要赎罪的。
镇守它们的小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
它天生胆小,不愿惹事,所以一直谨记父母的话。
大耳朵兽继续崩溃吐槽:“谁能受得了从出生到现在就一直坐监狱啊?就是出去看看太阳都不行吗?”
大鼻子兽老老实实道:“俺也不知道,俺也不敢问。”
反正它只听那小龙女的。
大鼻子兽不会承认,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那小龙女最好看。
它整日面对这些长的千奇百怪的同类们,每天最开心的事情就是小龙女过来骂它们了。
反正不管她说什么,它都没过耳朵,就光看小姑娘那神气活现的劲儿了。
但并不是所有的海底妖兽都像它这样,旁边一个牙齿长的尖尖的锯齿兽,一脸阴狠道:“我看她还能猖狂多久!
等她元神散了,还能奈我何?
我们就一代一代的生孩子,总有一代能出去!
到时候,那些没用的石龙就光睁眼看着吧!”
说罢,它转头就去找自己那无数的相好疯狂下崽去了!
而另一边,骂完打完了那一群丑陋妖兽的小姑娘,也回到了自己的闺房。
说是闺房,实际上,不过是个栖身的地儿罢了。
只有那一块破碎的巨大贝壳床,能显露出小姑娘曾经的品味。
这露天的“闺房”,其他的建筑不外乎一些杂乱丛生的水草和珊瑚礁。
但小姑娘丝毫没有嫌弃,回来之后就扑到了贝壳床上。
然后“哇哇”大哭。
“这鬼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巨大的海底空间里,回应她的,只有她自己的回声。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当最后一条龙石化封印海底妖兽后,她再痛哭,就已经没有人哄她了。
小姑娘每每压力大到无法发泄后,就会回到这张破旧的贝壳床上,大哭一通。
哭完之后,她又是一个脾气暴躁,无坚不摧,顶天立地的小姑娘了!
作为这世间最后一条有清醒意识的龙,小姑娘谨记父母长辈们的教导,无论如何都要镇压住这些海里妖兽,不允许他们上岸作乱。
可这群畜牲,没有底线的家伙,实在太能生了!
生而不教,随便那些狗东西生长。
最后的烂摊子还是要她去收拾!
她斩杀妖兽的速度,都赶不上它们生的速度!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雷神鞭,已经杀不死那群海底妖兽了。
它们是最初那一代暴乱妖兽的后代,并没有大的过错。
审判罪孽的雷神鞭,无法审判这些没有大罪过的妖兽。
她的肉体已经逐渐石化,只剩元神控制雷神鞭。
这些杀不死的妖兽后代,只能镇压了。
孤独都是一样的,那些妖兽们还有自己的亲朋在身边。
而她自己,却孤身一人,面对数万仇敌。
小姑娘哭完又无所谓地坐了起来,冷冷地仰头看着头顶熹微的光。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守了多少年,
山中不知岁月,海底不识人间。
对于所有妖兽们向往的岸上生活,她恍惚在梦里见过。
只是时间久远,到底有些模糊了。
她看着自己越来越透明的手,不知道,这种日子还能持续多久?
海底妖兽需要镇压的地方太多,分身乏术之际,她将肉身镇守一方,元神出窍去镇压别的地方。
后来次数越来越多,时间越来越长,她的元神越来越没有办法再跟肉身无损融合。
再后来,她就回不去了。
纵使忍受刮骨般的痛苦,还是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