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难受的慌,可老道士却不敢不听话。
那香客身边那丫鬟,捏银子就跟捏泥巴一样,他不听话怕是要遭大难。
这不是说碧玉这一手就能表现出她多厉害了,而是碧玉看得出这老道士是个老江湖,只有这一个举动,就能给出足够的警告了。
第一,银子这东西,本身普通百姓就不怎么用得上,大多数百姓用的还是铜板,能拿出银子的就比平常人家境好了。
第二,碧玉是用食指与中指夹着那一角银子用力的,这两指指尖没经过专门的训练,普通人用力夹什么东西,可能会抽筋。注意,是指尖,不是手指。
再者,银子软是软,但他不是真的泥巴,更何况有些时候泥巴都不是那么好捏的呢!
第三,碧玉当时虽然是笑着与老道士说话,但那双眼睛里已经透出几分杀气了。
作为一个老江湖,老道士不至于蠢得连杀气都感受不到,面对这样一个疑似经过特殊训练、出身不差把银子当泥巴玩的丫鬟,两人距离还不远,老道士只能妥协。
更别说,碧玉抬出了刘长民。
有些时候,老百姓可能一辈子连自个头上的知县长啥样都不知道,有些人遇到官员都要吓得低头不敢直视人家模样,由此可见在百姓这个群体里,很多时候官员是离他们很远的。
老道士见过上一任知县,但那也是远远的见过,现任的刘知县他还未见过,却也听过人家的名声。
虽然眼下不少百姓都感谢刘长民当时干脆果断的迁移之举,但在当时,对于一个刚上任没多久,并没有表现出多少能力的知县,百姓们其实不怎么配合。
这种时候,恩威并施便是必要手段,那会儿刘长民可不像现在这么好说话,严重点说都能止小儿啼了。若不是他真的救了不少人,如今刘知县私底下可能就被传成什么青面獠牙的活阎王了。
这种官员是老道士这种老江湖最不想打交道的,说打你可能就真的打你,一点不带唬人的。
甚至就是因为刘长民,老道士才把石像搞的偷偷摸摸,来一个人就嘱咐他们不要往外传,不然就这些时日老道士靠着这神女像得的香火钱,他还不吹的全天下都知道才好?
当然了,老道士偶尔也怀疑,他们知县会不会早就知道了,只是看他没做太过分,这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现在,刘知县没动手,这突然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女香客看不顺眼,要整治他了。
老道士越想越想哭,虽然人家也没打他没罚他,可让他把之前挣的香火钱吐出来,他也肉疼呀!
这时林锦璇与碧玉交谈完,主动走到老道士身边,缓缓露出一个标准的温柔笑容。
这笑她以前时常用,都不用怎么费劲,就能露出自己最温柔可亲的模样,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好像失效了。
老道士看见她的笑,哆嗦了一下。
林锦璇:“……”
林锦璇轻咳一声,道:“大概的情况我从我的丫鬟这了解了,既然道长已经答应下来,一会儿我叫人准备好需要的东西,就请道长去门口那儿演……作法。”
“至于之前所得,她方才是让道长全部捐出去,对吗?”
老道士听到这话,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腰,“是、是啊。”
怎、怎么,全部捐出去还不够,还、还要他再掏点家底吗?
林锦璇道:“我这丫鬟,也是考虑不周。我来之前,听闻道长以往时常接济百姓,想来也是因此,才叫百姓们愿意相信道长,时常来这儿上香,是也不是?”
老道士听到这话,莫名觉得有点心虚,但还是点点头。
林锦璇笑了笑,接着道:“既如此,想来道长得了这些香火,也仍旧在接济一些人吧?”
老道士顿住。
林锦璇挑眉,问道:“难道,这也是骗人的?”
老道士看了看安静跟在林锦璇身后的碧玉,总觉得这个丫鬟吓人的很,若是撒谎,回头被发现恐怕会遭殃,便只好老老实实地说:“说是接济,其实花费不多。贫道只接济那些一时遭难的人,那些好吃懒做的,贫道一向是不管的。”
所谓一时遭难,便是本身还是比较勤劳的人,只是运道不好,或是行商被抢没了银钱吃饭,或是家中有病人耗空了家财吃不起饭。这种人接济一时,往后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有大回报。
虽然老道士是这么想的,但是这么多年,所谓的“大回报”没遇到几回,但也叫道观好好经营下来了。之前这儿道观的香火不太好,毕竟只是个小道观,百姓们一年忙到头没什么空闲过来道观,富足的人有条件的看不上这小道观,宁愿赶路去府城那边找大道观上香,老道士能经营下来这道观没越过越惨,都是靠这些“接济”。
可能接济个一两文的馒头,隔上几个月或者半年,就能得几十文几百文甚至几两银子的香火回报。
他目的不纯,骗别人倒是无妨,却不敢骗林锦璇。
林锦璇这时脑子里浮现的却是惠敏当初说的那句话。
君子论迹不论心。
不管老道士出于什么目的,但他确实帮助过别人。
于是林锦璇道:“这样吧,将那些捐出去,如今却也不知要往哪儿捐。既然道长您愿意接济旁人,又一直坚持经营这道观,想来您对这道观也是有感情的。”
“既然如此,我来之前听闻之前的水患,虽大部分人得以存活,但依旧有一些人因为种种原因丢了性命,也导致一些孩童没了长辈,如今也靠着其他人接济,日子过的艰难。”
“不若,我再给道长您添一些银两,您费些事,帮忙弄个慈安堂出来,带带那些孩子。”
“若他们与您这道观有缘,日后这道观也能多几个人,慢慢也能把这道观壮大起来;若无缘,这也是一份善缘,我也不求有什么结果,您呢,就当是拿钱办事,养到他们能自力更生就行。”
“您看如何?”
老道士心中却想:“这……这是一个白脸一个红脸啊。”
可那又如何呢,他能拒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