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一夜的雨,在天微微亮时渐渐停歇下来。
林锦璇走出大帐,感受着雨后带着湿意的空气,抬眸看着远处一片又一片的绿色稻海,神色平静。
袁将军恰好从外面回来,看见她,几步上前行礼:“见过荣惠公主。”
“将军客气了。”林锦璇收回视线,神色温和地看向他,询问道:“将军这时候过来,可是有什么发现?”
袁将军嘴角扯了扯,神色有几分复杂,沉默片刻才道:“也不知这谢家如何与江州这边传信的,若非昨夜殿下来此告知苏州可能生变,我等也不会发现昨日夜里有人试图夜袭江州知州等主事官员。”
林锦璇眉头一挑,有些意外又不那么意外,问道:“可有伤亡?”
“几位大人仓促应对,受了些伤,性命无虞。只一位司狱……”
林锦璇微微蹙眉,“可是出什么事了?”
袁将军叹口气,道:“这位司狱姓闵,听说是为了救人,失血过多而亡。”
林锦璇眉心一抽,眼睫颤动,片刻后才道:“那边如今可有安排?”
“如今宁知州已经开始处理后续事务,我留了人手保卫一二,只也不好插手太多。”袁将军看着林锦璇,这么说道。
林锦璇安静片刻,微微颔首:“是该如此。”
各司其职,该做的已经做了,若插手太多,反倒不妥。
只不过……
林锦璇揉揉眉心:“也是我疏漏,只想着事情匆忙,只防着那边有人若是往江州这边逃窜,将军派些人手盯着一些也能抓个正行,倒是未曾料到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至于为何要这般行事,倒也不难理解。
若真是逼急了要起事,苏州不提,离得最近的江州若是乱起来了,对谢家利大于弊,也能分担走一些压力。只不知道江州这边,是谢家早前埋下的钉子,还是哪家世家与谢家策应……
林锦璇道:“袁将军放心,江州这边的事务我不会插手的。”
说着,她想到今日寅时一刻从碧玉那里得到的消息,眼眸微眯,道:“正好,江州这边有袁将军与宁大人在,想来不会生出什么太大的乱子,我也担心苏州那边如今情况如何,这边启程回苏州看看。”
袁将军闻言,道:“殿下,若那谢家真有谋逆之心,您还是在这边再停留几日更为妥当。”
林锦璇轻轻摇头,道:“此事我自有计较,只请袁将军这几日辛苦一些。”
二人并不熟悉,袁将军闻言,又见林锦璇身边随便一人拎出来都是武艺不凡之人,便也没多阻拦,应下此事便派人送她回苏州。
林锦璇先回了别院,管事闻讯匆匆过来,行礼问安:“殿下,您回来了。”
“嗯。”林锦璇一边往别院内走,一边道:“让人收拾一下,我一会就启程回苏州。”
管事本张口要说什么,闻言连忙问道:“殿下,这……王爷那边还未有所吩咐,殿下是否等上一等?”
林锦璇脚步微顿,侧头看他,神色温和:“王爷那边恐怕正忙,且顾不上咱们这边。再者,我到底也有公务在身,总呆在这边也不是个事儿。”
“你且放心,此事我自会与王爷说明。”
不会让宣连瑾迁怒于旁人的。
再者,林锦璇想,他应当也不会这么做。
管事闻言,连忙点头哈腰的表示没有多余的意思。事实上,林锦璇过来时,虽宣连瑾与她说了最好不要出门,但对别院这边安排的众人却没有多余的命令,只让他们好好伺候着公主便是。
这种情况下,管事哪里敢真的阻拦林锦璇离开。
又不是活腻歪了。
只林锦璇刚抬步走了一段路,管事想起自己原先要说的话来,连忙一拍脑袋,小步跑着赶上林锦璇,道:“殿下,殿下,您若是这时候便要离开的话,那、那王爷今早派人送来的东西,是不是给您一起带上?”
林锦璇:“送了东西过来?送了什么?”
管事讪笑:“应当是早前就安排人运到这边来的,看守的护卫说是从西境那边送过来的东西,然后王爷就让人送到您这里来,奴才也不敢善做主张,便也没敢拆开来看。”
西境……
林锦璇脑海里自然而然地闪过惠敏的脸,犹豫片刻,才道:“那就一起带上吧。”
这会儿她赶着回苏州看热闹,拆礼物这事倒也不急。
管事哎了一声,这才退下,连忙让人帮着林锦璇折腾马车去了。
她来的时候轻车简行,回去的路上却多了不少东西,倒是拖慢了一些进程。但苏州与江州比邻,相隔不远,上午出发,天黑之前便到了。
离开苏州也没多久,再回来时,她竟然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殿下。”碧玉早就得到了林锦璇的通知,这会儿在码头上亲自等着,只这会儿天上又开始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她撑着一把伞立在雨中,周围几乎没什么行人,显得十分寂寥。
林锦璇此前经常见到苏州码头热闹繁华的模样,这会儿发现这里安静了许多,下船之后看着碧玉,问道:“事情完了?”
碧玉神色沉稳,语气平和,莫名就有了一种举重若轻的味道:“剩一些尾巴,但那些事都是瑾王爷那边的人在处理,咱们这儿没什么事需要做的。”
咱们指的是林锦璇留下的属于公主府的人手。
林锦璇看了看周围安静不少 的码头,道:“这边为何如此安静?”
碧玉道:“明阳公子说跑了两个人,防着人走水路,这边暂时就由官府接管了。”
正说着,得到消息的崔秦石举着一把伞急匆匆跑过来,见到林锦璇时脸上先是茫然又是恍然,喘了口气先行了礼,欲言又止片刻,愣是没问出一句话来。
林锦璇也没解释自己为什么会从外面坐船回来,只对崔秦石笑了笑,道:“看来崔大人又要辛苦一段时日了。”
崔秦石闻言,抹了抹头上的汗,有些虚弱地答道:“不辛苦,不辛苦,下官该做的。”
不然能怎么办呢,让瑾王把所有事情包圆了吗?那他头上的帽子就真的会被王爷亲手掀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