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与上次那公主耕车才出现大名就传的天下皆知不同,这次的纺车才被任萱折腾出来,就直接送到林锦璇手中,任由着她安排。
纺车名字,倒也没有传的人人皆知。
如此,关于这东西的命名,林锦璇便也还有与任萱再商讨更改的余地。
至于流芳百世什么的……做出纺车的人不是她,是任萱那个小姑娘,林锦璇还真不想靠着这个来让后人记住自己。当然,小姑娘的一片心意,她心领了。
任家送来的并非是完整的纺车,而是一些零部件,通过青墨的指挥,一众人将那些材料组装起来,这才拼凑出了一个刻着几只凤凰图样的纺车来。
场地被安排在院子里,等东西拼好的时候,天色昏暗,胡管家早已经安排人在四周点上了灯火,便也就让这院子里十分亮堂,完全不影响林锦璇看清那纺车的模样。
她绕着这纺车转了一圈,问青墨:“这东西与上次送来的似乎有些区别,只这粗粗一看,我倒也不太确定起来,可否请你替我解说一二?”
青墨自然应下。
林锦璇在这方面并非专精,但也做过了解,大致听明白了这次送来的纺车与上次那纺车相比,改进了哪些地方,便微微颔首,道:“好,明日我再叫人过来试试,若是没问题,到时候再请工匠多做几台,到时候还得麻烦青墨你帮着看顾一二。若是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你直接提出来便是。”
说着,林锦璇又吩咐胡管家,叫人好好招待这小童,吃穿用度都精心一些。
精心并不是说什么都给最好的,而是要按照青墨自身的情况来帮着安排最适合他,让他能觉得舒服欢喜的。
胡管家明白林锦璇的意思,自然应下不提。
第二日,林锦璇果然如前日所说,叫人请来了锦绣工坊里如今织布最厉害的一人,看着她亲自上手用那新纺车,没一会儿就出了成果,一时间周围众人都十分惊叹——不提其他,光是这速度的提升,就足够令人惊叹了!
林锦璇此刻的眼眸也亮的惊人,却还是问那特意赶过来的女师傅:“你觉得如何?”
那女子看着年岁也不过二十多,此刻满脸的惊叹与喜悦,甚至都忘了此刻在什么地方,听到林锦璇的话,下意识起身就开始猛夸那纺车多么好用、多么神奇,是她长这么大见到最好用的,堪称神迹!
待意识到自己在与公主说话时,她又连忙请罪,后知后觉地害怕起林锦璇怪她冒犯。
好在眼前这位荣惠公主并不计较她一时失礼,只对着她温柔笑笑,道:“好,我知晓了。”
不知怎么的,女子一下便红了脸,露出几分羞怯之意来。
她想:“哎呀,公主殿下,对我好温柔呀!她还对我笑了!”
明明没喝酒,却好像凭空便多出了几分醉意,直到被送回锦绣工坊,还有些晕乎乎,不知所以然。
坊内不少人是看着她被公主身边的人接走的,只不知内情,心下都有不少猜测,此时见她被人好端端送回来,脸上还带着些傻笑,众人都有些疑惑,到底发生了什么。
几个关系好的姐妹先一步上前来,将她团团围住,叽叽喳喳问起来。
“瑞芳,是公主殿下叫你过去的吗?”
“瑞芳,你见到公主殿下了吗?”
“瑞芳,公主殿下是不是真跟神女一样?”
名为瑞芳的姑娘脸上还带着一丝红晕,被姐妹们东一嘴西一嘴问的终于回了神,抿了抿唇,压下唇边的笑意,轻咳一声道:“是殿下要见我。”
“真的!?殿下为什么见你?”
一旁其他众人也纷纷支起耳朵,想要听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瑞芳想了想今日见闻,还有那神奇的纺车,犹豫了一下,一时倒是不知道要如何开口。只她思索片刻,还是没有直接说自己去洛春园见了什么,只道:“殿下要找一个擅长纺线织布的人,帮着做点事,正好我今日空闲,便将我请了去。”
工坊内大半都是女子,却也不是日日夜夜无休止做工的。林锦璇是存着改善她们生存环境的心思,才有了这座工坊,自然不可能像个周扒皮一样,逼着她们没日没夜的做工,而是让碧玉看着安排了轮休。
瑞芳是工坊里最厉害的女工之一,今日也恰好轮休,她这么说,也说得过去。
又一个姑娘凑上前,问:“瑞芳,殿下让你做什么?”
瑞芳笑了笑,腼腆道:“没什么,殿下就让我纺线织布,也没让我做别的。”
众人闻言,一时觉得不解,又觉得,兴许是贵人有自己的想法,竟是没有多怀疑。
随后,众人的注意力又转到了公主容貌上,一个个问起瑞芳荣惠公主是否真如传言那样,宛若神女一般。
得到瑞芳肯定的回答之后,众人纷纷哇了一声,都十分羡慕瑞芳能有今日这样的机会,能够见到殿下真容。
瑞芳也是这样想的。
工坊内虽不至于全部都是生活苦难的女子,却也大多都有自己的难处。
瑞芳也是其中一人。
在鼓起勇气签下契书“卖身”工坊前,瑞芳也不过是一个从小就被亲生父母卖到别人家的童养媳。只那户人家,之所以愿意出钱从小买一个丫头片子当做童养媳养大,也是因为他们家中那个儿子,是个痴儿。
瑞芳自被卖到这户人家之后,大抵是觉得她年纪小,懂得不多,养父养母交谈间也不怎么避着她,叫她听到了不少二人私底下的话,也间接听到了一些亲生父母之后的境遇。
她从小就开始帮家里干活,因为她是买来的,是童养媳,是她丈夫的附属品。
她就是家中的老黄牛,任劳任怨,吃最差的饭菜,干最多的活,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以为自己这辈子可能就这样了。
可后来,十三岁的时候,她机缘巧合认识了一个老婆婆,学了一些织布的手艺。然后她便从下地种田收拾家务中,抽离出来,开始没日没夜的纺纱织布,填补家用。
她的生活好像好转了,又好像只是从一个地狱跳进另一个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