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碧云的话，少女也只是愣了一下，然后道：“是母亲的孩子还是？”
碧云道：“是之前帮过主子一点忙的一个姑娘，身份有些特殊，如今和母亲独自过活。以前娇生惯养的，如今也没什么一技之长，银钱上不凑手，过的艰难了些。”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谋生的法子，别的不说，夏挽秋的女红是不差的。只以前学女红是为了日后相看人家时加分，不是为了谋生，真要靠刺绣过活，短时间内怕还是有些难。
碧云道：“我想着主子的意思应当是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与其想法子给她银钱缓解，不如让她来你们这学点东西。”
少女闻言，点点头：“碧云姑姑说的是，主子一向善心，想来也是不忍心看她日子艰难下去。”
“只我们这儿学的杂了些，怕还是得看看那位姑娘想学什么。”
他们这儿如今都是碧玉收养的孩子，安排了课堂，却不是单纯学着识文断字，或者说认字只是最基本的。
他们这孩子年龄大大小小都有，性格也不尽相同，唯一共通的大抵也只有听碧玉的话这一点了。
但如今除了已经被安排差事的一批人，自己出去琢磨着挣钱的一批，剩下的其实都是十二岁以下的一些孩子，每日上午跟着夫子读书，下午则是分开上课的。
下午的课程就是因材施教了，碧玉分科是按照文科、武科与工科来分的。文武不必细说，工科就比较杂，像是学木雕、学刺绣、学制衣、学农作的，都分在这一类里。
是的，碧玉还专门弄出了一个学种田的小班。
碧云闻言，道：“此事不急，我先与你这边知会一声，明日还得去问过那姑娘的意思，若她不想来，倒也不用那么麻烦了。若她想来，明日许是我就会将人带过来，今日来也是想让你这边暂且腾出一个住的地方来，也与你的那些个兄弟姐妹说一声，以免中间出现什么误会。”
少女闻言，点头道：“好，姑姑放心，我会安排好的。”
因着碧玉孩子多，且又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或者公子哥之类的，他们在这里包了一个大院子，大家都住在一块儿，雇佣了一个厨娘和帮着厨娘打下手的，顺带着还能教他们厨艺，除此之外这里便没了其他的下人。
像是孩子们平日里需要处理的一些杂活，比如打扫卫生或者清洗衣物之类的活计，都是自己做，如此一来院子里才住的开。若不然，请上些个下人一块儿住着，房间就有点摆布不开了。
但现在这情况，空屋子也有的，也不算是下人房，在他们这儿，算是一视同仁了。
碧云说清楚此事之后，想着她多少也是个长辈，也没空手来，给这边的孩子们送了些纸笔，又询问少女生活里有什么需要，寒暄几句后便离开了。
第二日，夏挽秋正要出门继续寻挣钱的门路，恰好就与上门来找她的碧云撞见了。
夏挽秋一愣。
碧云先开了口：“夏姑娘，奴婢是荣惠公主跟前的管事姑姑，奴婢碧云，奉命来与您说些事情。”
听到荣惠公主的名头，夏挽秋眼里惊讶更甚，却并未做迟疑，连忙让开身道：“您请进。”
她以前是奴仆环绕的千金，如今却不过是一个改名换姓的平头百姓，甚至可能还不如平头百姓呢，毕竟虽然阴差阳错在事发之前脱离了谢家，但她身上到底有谢家的血脉，若上面有人真要较真把她与母亲抓出来，算进谢家九族里，那她与母亲不过柔弱女子，恐怕也没什么好下场。
如今唯一庆幸的是，她们与荣惠公主也算是有些善缘，事情并未发展到那般境地。
对于荣惠公主，夏挽秋的心情其实是很复杂的。
她出生起就是谢家女，在谢家过了那么多年，虽然以前那么多年都几乎是被关在小小的院子里，不那么自由，但她到底吃谢家的喝谢家的，享受过谢家的好处，也是谢家人。
父亲突然去世，母亲与她的境遇急转直下，事到如今，夏挽秋自己都有些迷茫——怎么事情就发展到了如今这一步呢？
可出了那小小的院子之后，她与外界接触的机会多了，也渐渐知道了一些以前未曾知道或者未曾注意到的事情。加上……
夏挽秋知道，谢家……可以说是咎由自取。可被抓的那些谢家人，都是她曾经的家人，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她做不到对那些人的际遇无动于衷，可她也做不了什么。
她知道，自己其实可以算是被荣惠公主救了的。
可另一方面，荣惠公主又好像应该是自己家族的仇人。
夏挽秋夹在中间，便觉得……很复杂。
要说因此恨上荣惠公主，她又恨不起来。
在真的成为了平头百姓后，体验过平民生活的酸甜苦辣，再去了解谢家光鲜外表下曾经做过的一些事，夏挽秋说不出他们是对的这种话。
可要感激荣惠公主，她心里又有个疙瘩。
一边觉得这不是荣惠公主的错，是谢家自己触碰了不该触碰的东西，会有今日是自找的；一边又觉得，她与曾经谢家里的那些人也不是全无感情，若是因此感激荣惠公主，自己好像一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或者说，不管向着哪边，她都像一个白眼狼。
正是因为这种复杂的心情，夏挽秋才不想去向荣惠公主那边寻求帮助，而是试图尝试着靠着自己来养活自己与母亲。
但……她们的窘境好像已经被发现了。
夏挽秋的表情十分微妙。
碧云进了院门，发现院子里被打扫整齐干净，不见脏乱，心里也是有些讶异的。
夏挽秋关了院门，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问道：“不知碧云姑娘来此是为何事？”
碧云看向她，微微一笑。
片刻后，得知碧云来意，夏挽秋的表情变得十分复杂。
碧云道：“夏姑娘放心，我家主子不是那种会强逼着他人按照她的意思行事的人，事实上主子如今已经不在苏州了，之所以会让我上门，也是因着我之前收到消息，得知夏姑娘似乎遇到了一些难事，想着夏姑娘到底与我家主子有些缘分，这才与主子提了提。”
“夏姑娘若是想学些东西，便与我走一趟；若是觉得不妥，主子也不会说什么，随夏姑娘自己的意思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