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锦璇一开始就点明了,袁大人等人之所以会与刘大人等人吵起来,根本原因就是他们心中并没有接纳瀛洲上还活着的百姓。
所以他们可以张张口就把这些人全部打成奴役,因为他们心里这些人就不是他们需要治理的人,强权控制就行了,不必多费工夫。
但在林锦璇看来,虽然这几年国内因为粮食变得充足起来,百姓们日子开始好过起来,看上去四海升平、国泰民安,但还远没有人力充足到可以随随便便忽略瀛洲本来人口的程度。
就算如今粮食充足,能减少一些地方因为饥饿而死去的人口,同时也能促进民间百姓人口的增加,但人的生长是需要时间的,至少几年内新出生的人口不会直接转化为可以劳作的人口。
这时候非要把瀛洲本土的人口丢了,这不是脑子有病吗?
下朝之后,皇帝点了林锦璇与陈国公二人留下,之后林锦璇在御书房里就把自己的想法与皇帝说了。
皇帝闻言,面上还是带着些笑,只眼神淡淡,道:“袁令义几人是急了。”
林锦璇闻言,听出这之中还有别的事,眼神疑惑。
皇帝在桌上的折子里翻了翻,拿出一个封面与其他折子不大一样的,递给汪公公,让他送到林锦璇手上。
林锦璇接过,在皇帝示意下展开,一目十行快速翻看。
片刻后,她嘶了一声,道:“袁家胆子也太大了些。”
她说呢,如今能留在朝堂之上的,都不是什么蠢人,怎么袁令义这次会这么激进,提出的主张听上去好像是为那些死去的人出头,实际上还是为自己。
之前瀛洲被打下来之后,苏州就抓了一批与倭寇勾结的人家处理了,林锦璇虽然知道这其中未必没有漏网之鱼,但如今倭国也没了,震慑效果也已经有了,苏州之后还是需要好好缓口气才行,便也没在这件事上纠结。
主要是,宣连瑾的态度也是如此。
没想到,苏州的漏网之鱼没发现,倒是燕京的漏网之鱼自己蹦出来了。
皇帝笑了一声,像是一点也不生气,而是道:“荣惠不妨猜猜这密折是谁写的。”
林锦璇方才注意力全在折子中写的内容上,听到皇帝这话,才有心注意别的。她垂眸又看了一遍折子,折子并未署名,这样一来,除了能认出折子字迹的人,便只有送折子上京的人知道折子是谁写的。
这样一来,对折子主人是一种保护。
不过,皇帝既然特意点出这一点,便说明这折子的主人,林锦璇是认识的,并且应当还比较熟。
她沉下心,着重辨认了一番字迹,又琢磨了一下对方遣词造句的风格,片刻后,有些迟疑道:“倒是有几分柳芸的痕迹。”
之所以不那么肯定,自然是因为柳芸这几年许是因为心境的变化,字迹也变化不少。林锦璇与柳芸此前是有书信往来的,对此也看得清楚。
皇帝含笑,道:“是她。”
林锦璇惊讶,道:“怎么会是她写的?”
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给皇帝写密折的,皇帝日理万机,一日里要处理那么多事,若是人人都能上密折,这个写密折告那个官员侵占良田,那个官员告这个官员作奸犯科,张口就来,皇帝烦都烦死了,也处理不过来。
柳芸能上密折,便说明是得了皇帝的意思。
皇帝道:“便是到了如今,那些个官员依旧有人轻视女子之能,朕既然要安插眼线,自然是越容易被人忽略越好。”
柳芸此次去瀛洲任训导,本身主要负责的便是当地教育方面事务,比如监考当地乡试等等。这是个文官位置,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也确实容易被人忽略,加上柳芸女子身份,若她刻意……
林锦璇道:“不知柳大人可有受伤?”
毕竟在当地起了冲突,报上来的伤亡也有十几人,虽然这个人数相对于驻扎在那边的官员士兵而言并不多,但依旧是有人受伤的。
就怕柳芸成了这倒霉鬼中的一个。
皇帝道:“这一点你可放心,朕安排了暗卫保护。再者,柳爱卿怎么说也是柳家出身,柳家怎么也不会坐视不管,真让她独自前往瀛洲。”
柳芸身边肯定是有防护的。
林锦璇这才放下心来。
陈国公这时道:“陛下,不知这折子,臣可否一观?”
皇帝:“自然。”
林锦璇便将手中密折递给陈国公,室内又安静片刻,陈国公将折子看完之后,倒是没露出多少意外之色,而是问皇帝:“不知陛下要如何处置这袁令义等人?”
皇帝:“袁令义此人,有些才能。如今朝堂缺人,若是将他处置了,怕是其他官员又要说朕压榨太过了。”
陈国公:“……”
原来您知道自己是在压榨官员啊。
皇帝像是没看到陈国公无语的表情,接着道:“但袁家之过,也是仗着有袁令义这个朝廷命官在前保驾护航,便是袁令义没有直接参与此事,也有管教不严之过,若是轻轻放过,朕心里也不痛快。”
皇帝:“故而,朕想着,不如便让袁令义戴罪立功吧。正好前段时间湘州的陈康平上了请罪折子,朕看他挺有自知之明的,不若便让袁令义去接手湘州之事。若能将湘州治理好了,便免了袁令义的错,只拿袁家那些犯错之人认罪便是;若是治理不好,那就只能连他一起治了。”
说着,皇帝看着陈国公,若有所思:“咦?说起来,这湘州知州好像与你是一个姓?”
陈国公:“五百年前兴许是一家吧。若臣没有记错的话,陈康平应当是出自江州陈家,与臣似乎并没有多少亲戚关系。”
江州陈家与陈国公府的陈虽然都姓陈,但实际上五服之内是肯定没有什么关系的,至于五服之外有没有,那就不清楚了。
林锦璇倒是从皇帝话中听出一些内容来,那陈康平怕是真被皇帝查出了什么东西,如今官职不保。
至于人头保不保,她就不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