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焰!”
容祁目眦欲裂,死死盯着沈焰,滔天怒火恨不得将他烧成灰烬。
“朕信任你,重用你,你竟然伙同容姜背叛朕!”
沈焰无动于衷:“从一开始,臣效忠的便是***,何来背叛一说?”
“你别忘了,你的位置是谁给你的!”
“沈焰自然不会忘。”他坦坦荡荡地与容祁对视着,“当年臣夺得武状元,却被人无端挤下,是***为臣正名,也是***给了臣机会,否则臣也走不到今天这个位置。”
容祁气笑了,“容姜算什么?她不过是***,把持朝政,藐视天子!尔等身为大晟之臣,却与其同流合污,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冠冕堂皇的,真的是我们吗?”沈焰的声音中压抑着恨意,“当年***为皇上夺权,甘心将天下拱手相让,皇上却怀疑***心怀不轨,将她与怀安军斩杀于雁留山上!”
“那是钟离越做的,与朕有何关系?”
“若无皇上点头,钟离越敢吗?”
沈焰的话彻底戳破了容祁心里那层脆弱的伪装,仿佛所有的阴暗阴谋都无所遁形,浑身被剥光了丢在大庭广众之下,接受着一道道目光的谴责与凌迟。
“一派胡言!”
容祁恼羞成怒,激动地喝道:“快!杀了他!给朕杀了他!”
沈焰也没有同他废话的打算,一扬手,身后的侍卫即刻一拥而上。
三清殿前箭矢如雨,铺天盖地地落下,无数人倒下,亦有无数人义无反顾地往前冲去。
容祁高高在上,冷眼看着这群负隅顽抗的逆贼。
“咻!”
“保护皇上!”
雨夜中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震动,容祁下意识地回过头,身侧的侍卫猛扑上前,挡住了那急速地穿过雨幕向他袭来的银丝。
几声惨叫响起,侍卫们争相倒在自己面前。容祁抬起猩红的眼,死死盯着容姜,仿佛盯着杀父仇人一般。
“放箭!”
一声令下,万箭齐发,三清殿前血流成河。
墨阳的肩膀不慎中箭,他忍着疼痛拔出箭矢,扭头看着亦负伤的容姜,忍不住大骂。
“你跟你弟弟到底什么仇,他这么处心积虑地想杀你?”
容姜擦去了嘴角的血迹,冷冷地吐出四个字。
“不共戴天。”
一母同胞,血脉相连,相依为命。
这些不是他们的羁绊,而是枷锁,是囚笼,是魔咒。
容氏的人生来便是无情,生长在争权夺利的皇宫,她和容祁更是注定有朝一日要刀戈相向。
“现在怎么办?”
“自然是杀出去。”
“他们人这么多,只怕我们一踏出三清殿,就会被射成筛子的。”
“你若是怕了,就在里面躲着吧,反正容祁也暂时顾不上杀你。”
墨阳冷笑,“小爷横闯关外十余年,还从来不知道怕字怎么写。再说了,琴无相说了,我会长命百岁的,所以你还是操心操心你自己吧。”
“没想到琴无相还会说好话呢。”容姜扯了扯嘴角,“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你便随我杀出去,他日论功行赏,自然少不了你!”
“呵,谁稀罕!”
话音一落,墨阳遂握剑与她并肩冲杀出殿,迎面是密密麻麻的箭矢,死亡近在咫尺。
乍见此景,饶是自幼在杀戮中长大的墨阳,亦不免生出几分胆寒之意。而身侧的容姜却视若无物,用手中那把再普通不过的铁剑,挥开了袭来的箭雨。
不过很快,墨阳便知晓她为何无所畏惧。
黑暗中几枚弩箭朝着殿前的弓箭手射去,同时又有飞镖暗器,那一颗小火弹更是炸得整座三清殿都剧烈地摇晃。
烟尘滚滚之中,几道身影轻飘飘地从檐宇上跳下,护在了容姜身侧。
墨阳定睛一看,不是晓寒生和十四娘他们又是谁?
“殿下,你的小青锋!”
十四娘将那把剑丢向容姜,转头的瞬间,袖中又是挥出了几枚暗器,解决了右侧冲杀上前的侍卫。
容姜稳稳握住,那把通体漆黑的剑在她手里,如同灵魂回到肉体,冰冷的剑身倒映着昔日的厮杀场景,习惯沾染血气,如今更是迫不及待地想大开杀戒。
“来得这么及时,看来苏小织还算靠谱。”
“我什么时候不靠谱了?”
头顶上传来一道不服气的声音,墨阳抬头,便看见了趴在屋顶上放冷箭的苏小织,嘴角忍不住勾起。
容姜亦轻笑一声,长剑一横,凄风冷雨中白衣染血,墨发飞舞。
“那就,杀吧!”
手足相残,流血漂橹,百家哭嚎。
大晟新史书上关于这一日的记载只有寥寥几笔,却又暗藏了无数血泪,埋葬了无数条人命。
也许是因为这场春雨,也许是因为这场杀戮,天光迟迟不到,天际昏暗,黑云欲坠,细雨冰凉,皇宫森冷如坟场。
尸体铺满了台阶上下,折戟断剑,旗帜垂落,血顺着雨水静静流淌到容祁的脚下。
容姜如同从血水里捞出来的一样,那件单薄的衣裙已然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墨发被打湿,还沾着粘稠的血迹肉沫,苍白的脸亦溅着血滴,漆黑的眼,如同地狱里爬起来的恶鬼,令人望之生寒。
血顺着小青锋滴落,而她步步朝容祁逼近,那些壮着胆子朝她杀来的侍卫均死在了南舟他们手中,护着容祁的人越来越少,容祁也几乎被逼到绝境。
“阿祁,还不投降吗?”
容祁浑身发抖,恐惧和恨意交织着,不屈地嘶喊:“休想!朕就是死,也绝对不会向你投降!”
容姜轻笑一声,“那你便去死吧。”
话音落下之际,容祁的侍卫无畏地冲杀上前,意图给容祁换一条生路。
无视身后的惨叫,容祁扭头就跑,但也快不过容姜,以及她手里的剑。
他被一脚踹倒在地,同时那把剑穿透他的身体,鲜血从体内涌出,容祁仍然仰着高傲的头颅,死死盯着她。
“容姜,你弑君夺位,天理难容!一定会不得好死的!”
容姜冷眼俯视着他,“你忘了吗?八年前,容姜已经死过一次了。”
容祁毫无悔过之意,反而愤恨地诅咒:“早知今日,当初我就该把你大卸八块,将你的尸体烧成灰烬,让你永世不得轮回!”
容姜染血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毫无温度的笑。
“阿祁,你就这么恨我?”
“我恨不得你死!”
他声嘶力竭地怒吼,“你就是个魔鬼!是灾星!你亲手杀了父皇,母后和长姐也都是被你克死的!你怎么不早死?你根本不配活在这个世上!像你这样的人,谁会爱你?谁敢爱你?”
风雨如晦,天际暗沉得仿佛随时都会塌下来,压倒她单薄清瘦的身躯。
容姜垂眸,看着容祁狰狞的脸,耳畔那些恶毒的诅咒,被一道坚定沉厚的声音驱散。
“谁说无人爱她?”
她僵硬地抬眼,望着那于夜色中厮杀而来的魏玄,满身的风尘与血气裹着温热的气息,将她拥入怀中。
“姜姜,我来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