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三天时间,我会处理好营州,给你一个交代。”
晏长曦的理由,为他争取了短暂的自由。
快马出了营地,魏玄盯着他远去的背影,有些难以理解。
“姜姜,你真放他离开?就不怕他又跟你耍心眼?”
“反正只有三天,他若不回来,大晟的兵马也不会放过营州。”
就当是她对谢初安最后的承诺了。
这三日,营地内一切如常。容姜一边调兵遣将,一边盯着谢玉琅的营帐,好几次想冲进去,又被晓寒生拦住。
“陛下,谢夫子现在正难受的,你还是别去打扰他了。”
“他都把自己关在里面四天了,是死是活我都不知道。”
“放心吧,我早上刚送饭进去,谢夫子一切都好。”
容姜还是不放心,想要硬闯,迎面却撞上了掀帘而出的谢玉琅。
他看着并无异常,一身干净的素衣,眉眼清淡平和,面色倒是略显出几分憔悴。
容姜屏住呼吸,唤他:“谢玉琅,你还好吗?”
谢玉琅看她,淡淡一笑,声音很轻:“抱歉,让你担心了。”
容姜微怔。
“谢叔叔他……”
“我已经帮他梳洗好了,姜姜,我想带他回京城。”
容姜迟疑了一下,“再等等几日吧。”
魏玄解释:“晏长曦回营州了,他答应姜姜,三日后会给一个交代。临走之前,他恳求姜姜,待他回来,便允他再见谢叔叔最后一面。”
谢玉琅平静问:“若他不回来呢?”
一片沉默之中,是心照不宣的答案。
谢玉琅只是轻声说一句知道了,便让人准备了一副棺材,小心地把谢初安放了进去。
天气也渐渐热了,温槿又做了几个药包,可延缓尸体的腐烂。
三日转瞬已过,营州一点动静也没有,而容姜也已带着千军万马,兵临城下。
午时的日光正照,城楼上旌旗垂下,士兵仍是五步一防。
丛骁问:“陛下,要进攻吗?”
“再等等。”
她一手握着缰绳,一手安抚着身下的战马,余光却见前方那扇紧闭的城门缓缓打开。
容姜眯着眸,“走。”
她领着浩浩荡荡的兵马逼近城楼,晏长曦就站在城门下,一身素缟染血,凌乱的发丝擦过憔悴的脸。身后是满地的尸体,再往后,是一片咒骂与杀戮。
“晏长曦,你这个大渊的叛徒!你对得起晏氏先祖吗?”
“老子真是瞎了眼,竟然效忠你这个孬货!早知如此,我还不如跟着卢将军反了!”
“让我投降大晟,门都没有,老子宁愿死!”
那些人咒骂着,却都成了刀下亡魂。
剩下的人噤若寒蝉,满脸惊恐,根本不敢有任何反抗的动作。
容姜下了马,晏长曦踩着鲜血走了过来,缓缓抬起了手里的剑。
魏玄和丛骁几欲上前,却见他将剑调转了方向,双手捧着剑,递到了容姜面前。
他说:“营州,物归原主。”
容姜看他一眼,才握住了剑柄,无声接受了这一场投降。
大渊的旗帜倒下,前朝旧臣有意图反抗者,也都被晏长曦绞杀。剩下的那些,不过是无知的将士。有愿意归顺大晟的,容姜不计前嫌,不愿意的,便剥了军服,各自还家。
营州交给丛骁收拾残局,容姜带着晏长曦回了营地,谢玉琅已经等候多时。
兄弟二人一见面,便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已故的谢初安,晏长曦大步上前,直接冲着他下跪。
“大哥,你杀了我吧。”
过去的谢景郁最是顽劣,犯错惹祸是常有的事。每次被谢玉琅逮了个正着,便委屈地抓着他的袖子,滴几滴猫泪,便能蒙混过关。
但是这一次,他没有哭,没有撒娇,没有意图求取谢玉琅的原谅。
他只想求死,只有死了,才算是恕清了他的罪孽。
一只手落在他的头顶,晏长曦浑身一僵,缓缓抬起头,鼓起勇气去面对谢玉琅的憎恨。
但是没有。
他的兄长,只是用一贯的温柔和平静的目光看着他,也多了几分无奈与怜惜。
“景郁,你瘦了。”
通红的眼眶瞬间涌出了热泪,不受控制地顺着脸颊砸落在地。
晏长曦咬着牙,忍住了哽咽,声音沙哑。
“大哥,是我的错,是我执迷不悟,害得谢氏险些被灭族,也害死了父亲……你杀了我吧,我求你杀了我……”
谢玉琅把他扶了起来,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稍稍收紧了一些。
“父亲没有怪过你,我也没有。”他说,“父亲拼命也要救你,你要做的,是好好活着,替他活着。”
晏长曦抱着他,崩溃地大哭出声。
城楼上,容姜望着夕阳下的营州城,战火未烧到此处便熄灭了,整座城池并未有太大的损伤。士兵们忙忙碌碌地巡城,百姓的营生也渐渐恢复。
魏玄站在她身侧,喟然叹道:“这才是营州该有的样子。”
“若晏长曦不投降,只怕营州也没有现在的安宁。”
“你准备怎么处置晏长曦?”
纵使他主动投降,但他是大渊皇孙,又公然造反,必然不能留他性命。
“自然是杀了。”
魏玄看着她平静的侧脸,并不意外她的答案。
晏长曦似乎也知道了自己的命运,在拜别了谢初安后,静静地在地牢里等死。
一壶毒酒摆在他面前,容姜,魏玄,还有十四娘他们都来了,唯独不见谢玉琅。
“我哥呢?”
容姜:“温槿给他用了药,他已经睡了。”
晏长曦这才放心。
他穿着囚服,坐在冰冷的石床上,微微仰头看着容姜,温和的面容甚至泛起了一丝笑。
“姜姜,谢谢你成全我。”
她本可以对他不闻不问,直接杀了了事,却还是愿意给他一个机会。
晏长曦很清楚,她也背负了不少的压力。
容姜亲自为他倒了酒,递到他面前:“最后一程,我送你。”
“足够了。”
他轻声说一句,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温槿亲制的毒甚是猛烈,众人看着晏长曦毒性发作,从痛苦到释然,从挣扎到平静,一具冷冰冰的尸体,躺在了这间小小的囚笼里。
晏长曦死亡的消息很快传遍了营州,也传到了谢玉琅耳中。
那时候他正为谢初安整理遗容,闻言也只是愣了一下,轻声道一句知道了。
与此同时,两封书信送到了容姜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