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叶枕安恢复了些,余相皖才放心起身仔细观察起眼前的牢房。
举着夜明珠凑近了些。
这才发现里面黑漆漆的一片不是地面,而是散发着恶臭的黑水。
是腐肉糜烂的气息。
这间水牢被一道阵法隔绝开来,与外面像是两个世界,一个肮脏,一个明亮。
水中还有数不清的毒蛇在腌臜的黑水中游荡,牢房墙壁有蛆虫在缓慢的爬行,爬到围栏处又掉落,如此往复。
对面的墙上钉着一个……人。
余相皖已经不能确定是不是人了,或许之前是个人,但是现在已经被折磨得不像个人了,倒像是用人骨头拼凑而成的躯体。
他的手腕被千年玄铁锁着,两只手掌张开,手背贴墙,分别被一只入骨钉从掌心钉在了墙上。
入骨钉以寒冰所制,钉入人骨会将那人的骨头渐渐冰化,骨头一直维持着钻心的疼痛,待主人不想再玩弄奴隶时,只需轻轻一敲,那人骨便会如冰碎裂,一击殒命。
视线往下,那人腰身没入黑水之下看不见,但是情况绝对不比上半身好,隐约还能看见从黑水底下延伸出来的两条千年玄铁制成的锁链分别牢牢固定着他的双腿。
余相皖不敢想黑水之下那人的脚底是不是也被钉入了入骨钉。
他胸前唯一有的血肉破了好几个血洞,那些碎肉只堪堪挂在胸骨上,血洞中的血早已流干,
上面还蠕动着白色的蛆虫,在竭力啃食着他余下的枯肉,心口处白骨森森。
胸前一把千年玄铁制成的勾魂锁穿透他的锁骨又刺出来,像是被挂起来售卖的猪骨头一般。
全身除了被铁链桎梏住的地方,基本只剩一副骷髅架子,他身上的血肉似乎被人精心一片一片剜掉了,只堪堪吊着他一口气。
脸上全是各种刀痕,刀刀深可见骨,血肉翻飞,看不出本来模样。
长发不知是被汗水还是黑水浸湿,一绺一绺的团在一起垂下来落入肮脏的水中又散开。
全身裸露在外的点星皮肤也是青青紫紫没有一块好肉。
他全身上下肉最多的地方居然是在脸上。
余相皖这时才注意到他的耳朵,早便被割了下来,或许早已腐烂在了黑水之中。
眼睛也被生生剜掉了一只,右边眼眶只剩下一个空旷干涸的血窟窿。
唯一完好的便是左边那只眼睛,似寒霜飞雪,又像是浸在冰雪中的琉璃,那原本应当是一双极其漂亮的眼睛,此时却一片死寂,毫无生机。
余相皖与水牢中人仅剩的那一只眼睛对视,那人空洞黯淡的眼神只一瞬便离开。
“呕!”
余相皖不期然看到黑水中翻滚的蛆虫不由呕吐出声,眼中咳出泪水来。
叶枕安对这个场景只微微皱眉,再无其他表情。
见余相皖这副被恶心到的模样忙走过去扶着他走到一旁坐下。
余相皖捂着胸口,感觉一阵窒息感袭来,只喃喃开口道。
“师兄。”
“此处有古怪。”
心口又像是要喘不过气来了。
叶枕安看着余相皖难受成这副模样心口微疼,只默默拍着他的肩膀,轻声安慰。
“长宁,莫怕。”
走廊处忽然传来一阵石门开启声,迎面走来一个紫袍少年,慵懒矜贵。
赫然便是徐青染。
三人两方呈对立之态。
徐青染似乎并不意外在这里看见余相皖和叶枕安。
眼中并无表情,看谁都给人一种超然淡漠,不甚在意的错觉。
余相皖与叶枕安都没戴幕篱,余相皖也并未使用幻颜,如此两人的真容都被徐青染尽收眼底。
徐青染看向一袭红衣的叶枕安,只见他颜色秾丽,形容冷冽。
再看捂着心口,倒在叶枕安怀中的余相皖,眼中神色莫名。
徐青染仔细打量着余相皖,只见少年墨发如瀑,眉眼精致,似从画中走出来的人一般。
徐青染难得的声音轻柔:“许久不曾见过你这副模样了。”
余相皖闻言一怔,“什么意思?你以前见过我?!”
徐青染闻言,声音又恢复成最初矜贵慵懒的模样。
“自然见过,我们这不是第三次见面了吗?”
徐青染语气一顿,随即又轻轻笑开。
“不,准确的说是第五次了。”
“第一次是宗门选拔,你,木灵体。”
“第二次嘛,便是你与你身旁这位道友在秘境之中抹杀了几个云上宗弟子。”
“剩下的三次,想必不用我帮你回忆,毕竟也才发生不久,你不至于老年痴呆。”
余相皖闻言一怔,徐青染说的第二次……想必后来他们听见的脚步声就是徐青染的。
徐青染神色自然的略过余相皖和叶枕安,自顾自的走到旁边的贵妃躺椅上坐下。
余相皖注意到自徐青染进来之后,走廊上方的噬灵虫便被封印了,于是抬眼与叶枕安示意。
叶枕安会意,两人打出一个印解开身上灵力。
徐青染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也不在意。
抬手一挥,四周顿时亮如白昼,随即眼带玩味的欣赏了一下水牢中人的模样,似是很满意。
余相皖也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水牢中人依旧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徐青染看着余相皖的目光,嗓音略带戏谑:
“怎么?感兴趣?”
余相皖垂下眼眸,抓着叶枕安的手微微颤抖。
叶枕安感觉到他的不安,轻轻回握住他。
余相皖第一次感受到只能待在砧板上任人宰割的感觉。
弱小,无助。
若是平时在外单独对上,徐青染不是他的对手,但是现在是在徐青染的地盘,外面还不知道有多少他的人。
况且像他这种修仙世家的公子,身边总会有几个高手在暗处贴身保护。
“此人是我幼时猎得,可惜不太听话,让他学狗叫都不愿意,于是只好亲自调教他了。”
徐青染背脊靠在贵妃躺椅上,慵懒随意,纤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敲着旁边的木桌上,发出咚咚咚的声响,每一下都重重敲在余相皖心上。
“现在这副模样乖顺多了,可惜早在几年前便拔了他的舌头,现在即使他愿意学狗叫也叫不出了。”
余相皖左手不自觉的握成拳,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流下一道道血痕,掌心瞬间被鲜血濡湿,一片淋漓。
变态!
杀人魔!
徐青染不知余相皖心中想法,继续道。
“别紧张,我请你来只是想谈生意而已。”
“你的无瑕丹不是在我家拍卖行卖得很好吗?”
“双赢,你不亏。”
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叶枕安依旧从头到尾神色淡淡。
闻言也只眼神清冽的看向徐青染,声音平常,听不出语气。
“你想如何?”
徐青染见叶枕安这副模样倒是抬眸看了他一眼。
没想到余相皖如此胆小,才在这牢房待了半个时辰不到就被吓成这般模样。
倒是与他一同进来的这人,从头到尾都淡定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