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桃被吓得一个激灵。
她还没说话,贾老太先吼起来:“你这孩子哪儿学的臭毛病,动不动就死呀活呀的,呸呸呸,大晚上的说这个话,多瘆人。”
琇莹没吱声,只是小手紧紧地攥着山桃的胳膊,不许她去。
“嫂嫂,你们既然认我做孙家琇莹,帮我治伤,又许我在这里住着,那你们就是我的恩人,我不能不报恩,我不能眼看着你身陷险境,你若要去,也可以,等天亮以后再去。”
天亮以后再去,人都跑了,还有什么用?
“嫂嫂此时单枪匹马去,那人就会起疑心,他能害了顺娘,难道就不会害了嫂嫂吗?”
琇莹一句呵斥,叫山桃终于清醒了些许。
的确如此,她到现在都不记得那个人的模样,若是那人对她起了疑心,装作寻常人与她搭讪,将她哄骗到僻静处害了她可怎么好。
她得耐着性子等到天亮,再装作无意提起,跟赛西施等人一同,再去春风居找顺娘。
这回,她一定要记住那个人的长相。
这一夜极其难熬,到天亮时分,琇莹身上的高热总算稍稍退下来一些,可人还是十分虚弱,睡得也极其不安稳,稍微有一点响动,她就醒了。
贾老太私下就跟山桃议论琇莹。
“这孩子怕是养不活。”
又是这句话。
山桃气得直咬牙:“奶,你怎么老爱说这样的话,你上辈子这么说我,害了我一辈子,你还不知道悔改,还想害莹莹,我可告诉你,莹莹是时安哥的亲妹子,那就是我的亲妹子,我不许你这么说莹莹。”
贾老太撇撇嘴,嘟嘟囔囔了句什么,山桃没听清楚,看贾老太的神情,也不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奶,我说话就是这么难听,你要是不想在我这儿过了,那你回乡下一个人住去吧,反正咱家里还有牲畜要照料,你每天不用干重活儿,喂喂鸡鸭猪,吃完了饭就去村口找人说闲话去,不比在我这儿自在多了。”
这句话可算是戳到贾老太的心口窝了。
“你个臭丫头,你嫌弃我!你也跟你大姐似的,白眼狼!”
山桃本来就烦躁,贾老太一聒噪,她就更加烦躁了:“是是是,我是白眼狼,那你还不赶紧走?省得被我这个白眼狼给害了。”
别看她现在和贾老太还算融洽,可她忘不了贾老太是咋对她的,能尽一份孝道就不错了。
贾老太要是想蹬鼻子上脸,那可就别怪她真的当一回白眼狼。
山桃一硬气,贾老太反而软下来。
“桃儿,奶是跟你说着玩儿的,你这么孝顺,对奶这么好,怎么会是白眼狼呢?我上辈子被害惨了,我是真怕,桃儿,我就认准你和你娘了,你别赶我走,成不?我保证以后再不骂琇莹是个短命鬼了。”
这还差不多。
“不过嘛……”
贾老太咳嗽了两声,顶着山桃要吃人的眼神,还是把话给说了下去。
“桃儿,你自己寻思寻思,这么大的小孩儿受了这样重的伤,谁会跟莹莹似的,这么能忍?就是咱们村里的孩子,常年下地干活儿,脚指头被石头拉了一下,还得哼唧几声呢,莹莹却一声不吭,这不合常理。”
“再者,她养个伤也不老实,有点啥动静就醒了,这么下去啥时候能把身子养好?我说她不好养活,一点没说错。”
山桃虽然气贾老太说话不好听,可也不得不承认,她奶说得有道理。
上辈子她腿瘸了,被救之后,也是在家昏睡了两天,养好了精气神,才拖着瘸腿去干活儿挣钱的。
琇莹伤得这么严重,得好好养着,人的精气神养回来了,伤也好得更快。
可这孩子一晚上醒这么多次,每次都得确认外头的响动与他们家里无关,才能安心睡去,这般折腾,什么时候才能养好伤。
“大夫不是还给开了一剂安神汤吗?一会儿叫照庆煮药的时候,多煮一碗安神汤,喂莹莹喝下去,叫她多睡会儿。”
吃过早饭,山桃嘱咐贾老太给照庆的头上个药,再看着琇莹好好养伤,中午就吃昨日从喜乐宝带回来的菜,便出门去了。
里正这边没人手,昨晚特地跟孙时安借了秦宝山等人,轮流守着胡家,工钱官府结算,饭也是官府管,做饭的人仍旧是三娘子和吴大嫂。
这会儿没事做,两个人就拿着小马扎坐在魁元巷西口,一边择菜,一边和妇人们说着胡家的事。
看见山桃,三娘就打了个招呼:“大娘子,孙相公回来了,正陪着官府的捕头在胡家查案呢,他回来时,你们家还没开门,他就叫我跟你说一声。”
时安哥回来了!
山桃一颗心终于落了地,她顾不得跟三娘说话,转头就往胡家跑。
守门的是秦宝山,伸手把她拦下了:“大娘子,里头不能进。”
山桃知道规矩,含着眼泪点点头,往胡家门里指了指:“秦大哥,烦劳你帮我喊时安哥出来,我有事找他。”
这一晚上,她一闭上眼,想的都是孙时安。
她恨自己,昨日在春风居为什么不仔细瞧瞧那个人的样子,为什么不把那人的脸刻在心里。
她会画花样子啊!若是看清楚那个人的模样,回来把他画下来,交给衙门或者金爷,就能把那人抓住,时安哥的头上就不会悬着这把剑了。
如今他们在明,歹人在暗,说不准什么时候,那人就跳出来给时安哥一刀。
只要一想到时安哥上辈子在清明节前后被歹人害死了,山桃就吓得手脚发软。
她迫切地想要看到孙时安,她要知道孙时安安然无恙,她这颗心才能放回肚子里。
孙时安终于踏出了胡家大门。
山桃登时就不争气地哭起来。
“时安哥!”
纵使有这么多街坊邻居看着,山桃还是不管不顾地扎进孙时安的怀中,揪着孙时安的衣襟便哭,把眼泪都蹭到孙时安的身上。
“好了好了,桃儿,莫要哭了,有我在,不用再怕了。”
山桃的眼泪却怎么都止不住。
离清明节越近,她就越害怕,若是她是神仙就好了,随时能护着时安哥。
可她不是,明知道有人要害时安哥,却什么都做不了。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哟,弟妹也来了?”
山桃一抬头,一双泪眼却落到了金爷身边的韩秀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