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展素喜微行,京城繁华之地,乡间田野之隅,皆留下他的足迹。他深信,为政之道在于体恤民心,法令需惠及黎庶。时至初秋,万物成熟。他率先踏足粟市,细致探询收成状况,随后辗转至南城,此地乃寻常百姓聚居之地,朝廷特设扶济院于此,旨在施医赠药,救济贫病。
此番初至扶济院前,他驻足良久,但见求医者稀疏有序,心中颇为欣慰。
在药署幽静的长廊之下,末药正在司药,一两位病患耐心候在一旁。室内,太医署轮值的医师正在诊脉。末药恍若重回医署,那段日子,她勤勉尽责,学以致用。
那日,李穆之命人将她带来这里,末药暗自感激,三郎终是应允了。念及三郎,末药嘴角不禁泛起温柔笑意。
“姑娘可是在想心上人呢?”一位身形纤瘦的妇人打趣道。
末药一愣,抬眼望向那妇人,眸中带着些许疑问。
“瞧姑娘的神情,定是心中有所挂念呢!”一旁体态丰腴的妇人亦附和着,言罢,一人低低地笑了,一人发出爽朗的笑。
末药脸颊瞬间染上了绯红,忙低头以掩饰羞涩之情。
“此药需水煎服下。”末药将药包递给瘦削妇人,细心叮嘱。
“明日我再来,不过明日可是专程来看姑娘的。”妇人接过药包,笑容满面地说。
“自姑娘来了,咱们妇人也敢来这儿了。”那胖胖的妇人憨厚地笑道,“以往,总有诸多不便。”
“阿姊家中无事牵挂?竟能日日造访此地?”末药被她的话逗乐了。
“姑娘,您若能在告示上写明在此的日子,让大伙儿都知道,咱们妇人们也好择日而来,免得错失了良机。”一旁的妇人提议道。
“阿姊言之有理,我定会张贴告示,告知众人。”末药边低头细心整理着药材,边赞许地点头回应。
萧展静立一旁,默默注视着这一幕。这小药童的面庞,似乎在何处见过。医署正缺女医,看来此行确有意外之喜。
正当萧展陷入沉思之际,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转向了他。他衣着简朴,透着一股尊贵之气。在这寻常之地,他无疑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妇人们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神情各异,有的掩嘴偷笑,有的则愣在原地,呆呆地望着他……
察觉到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自己身上,萧展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他环顾四周,见随侍候在门口,便抬手蹭了蹭脸颊,尴尬地笑了笑。
见他这副模样,众人忍不住发出一阵低低的笑声。
“公子,您是不是走错了地方?”有人开玩笑道。这话一出,又引来一阵哄笑。
萧展脸颊微红,连忙解释道,“在下只是路过,见此处颇为好奇,便忍不住进来一探究竟。不知是否打扰了诸位?”
“怎会呢?”有人热情回应,“平日里,难得见到公子这般俊朗人物。今日一见,真是让人大饱眼福啊!”
众人再次大笑,门口的随侍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末药微笑着望向萧展,他的温和有些熟悉。她笑着摇了摇头,心中暗想:自己这又犯老毛病了,哪来那么多似曾相识的人呢?
“未曾打扰,实乃万幸!”萧展含笑道,随即拱手行礼,“在下心中有几个疑惑,还望诸位不吝赐教。”
“公子但说无妨,我等定知无不言。”众人纷纷回应。
“请问这医署之中,还有哪些地方有待改进呢?”萧展谦逊地问。
“依我等之见,医署应多增添几名女医,如今仅有末药姑娘一人,实在是人手紧缺。”一位妇人回答。
“那供养药署的寺田……”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发表着自己的看法,萧展则全神贯注地倾听着,不时点头。
良久,“多谢诸位的慷慨发言,在下记下了。”萧展仍旧十分谦逊有礼,“今日,便告辞了。”
“公子日后可还会再来?”有人问。
“有缘自会相见。”萧展微笑着拱手作别,转身大步离去。
众人目送他远去。
“怎么,还不舍得走吗?”有人打趣那位胖胖的妇人。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胖妇人笑着回应。
众人又是一阵欢笑。
凝紫院,正殿内红烛摇曳,映照出末药愉悦的心绪。她一边咀嚼,一边自顾自地笑着。坐在对面的李穆之注视着她,不禁也被她的喜悦所感染,露出了失笑的神情。
“末药,你为何如此愉悦呢?”李穆之笑问。
“啊?”末药迷惑地抬起头,望着李穆之,“为何这么问?”
“我看你眉梢眼角都笑着,似喜事临门!”李穆之调笑道。
“哦!”末药恍然大悟,“今日药署添了几名女药童,以后每日都有女药童值守,妇人们问诊就方便多了。而且,药署还打算招收学徒,进行教习。还有……”末药细细地向李穆之诉说着今日的喜事。
“看来,末药在药署做事,是个好决定。”李穆之宠溺地望着末药。
末药站起身,走到李穆之身边,拥抱着他,“多亏了三郎,实在万幸!”她伏在李穆之的胸口,她爱极了他的怀抱。
李穆之低头凝视着在他怀中撒娇的末药,笑着打趣道,“柏儿才喜欢这样呢!难道末药也被柏儿传染了吗?”
在东宫深处,一座宏伟的殿宇矗立在层层台阶的尽头,屋檐深邃,斗拱庞大,宛如一只休憩的雄鹰,伏卧于地。灯下,萧展正翻阅着奏疏,身体微微前倾,借光阅览。由于长时伏案,他不时挺胸舒展,缓解疲惫。
作为监国太子,萧展经常审阅奏疏至深夜。次日,他会与众人商议,并将所议奏报给皇帝。故此,微行对他来说,只能是抽空而行。
他常常从早忙到晚,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随着历练的加深,他愈发游刃有余。
那日回宫后,萧展拟定了奏疏上报给皇帝。他详细陈述了缘由,并提出了处置意见。皇帝看过后,只是点了点头,简单地说了一句,“太子看着办吧。”于是,没过几日,太医署便抽调了人手。
萧展本想亲自去看看,但无奈这几日公务繁忙,总是抽不出身。现在,他正在熬夜处理手头的事,望能尽快抽身出门走一走。案头上放着一个值守单子,那是扶济院一个月的安排。末药这个名清晰而显眼,他记得那日众人就是这样称呼她的。想到末药是一味药材,萧展边翻阅奏疏,边嘴角浮起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