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竟下起了雨,初时细密柔和,润物无声,继而渐渐织密,声势渐大,惊扰了沉睡中的人。末药一番辗转反侧方得浅眠,却又被这雨声唤醒。她掀起床幔,望向窗外,只见一片漆黑,更添几分烦躁,久久难以再次入眠。
索性,末药便下了床,欲点亮灯火以驱散这无边的黑暗。然而,正当她伸手之际,一道刺眼的闪电划破夜空,紧接着,轰隆的雷声震耳欲聋,窗口处,一个被拉长的身影在电光中一闪而过,吓得末药猛地转身欲逃回床上,却不慎在慌乱中撞到了床榻边缘,脚步一踉跄,整个人向前扑去,不幸打翻了小几上的茶盏,清脆的碎裂声响彻房间,伴着末药一声惊呼,指尖传来的刺痛。
“末药……”混乱的夜色中,一声温柔的呼唤穿透黑暗,李穆之推门而入,一阵凉风随之涌入,他径直走向末药所在,点亮旁边的烛火。他毫不犹豫地将末药拉入自己怀中,细心检查着她受伤的手指。从袖中取出帛帕,为她包扎好伤口。随后,他再次环住末药,不撒手,不言不语。
两人静静地相对,周遭被沉重的静默所笼罩。过了许久,末药试图挣脱这份凝滞,声音细若游丝,“回去吧。”话音未落,一缕顽皮的风自门缝溜入,熄灭了屋内的灯火,末药吓得又向他靠近了几分。
“末药……这或许是天意,连老天都在为我们叹息,你怎还执迷不悟?”李穆之略带笑意,他顺势加深了这个拥抱,在她耳畔低语。
“别管老天爷何意,现下你该回屋去了。”末药没有心软,继续淡淡地催促。
话音方落,只见李穆之身形一闪,末药已被他稳稳抱起,旋转间,两人已至床边。她的心跳骤然加速,“你……意欲何为?”
“你不是说要歇息吗?”黑暗中,看不清他面容,那份从容不迫却清晰可感。轻轻将她安置于床上,他转身欲离去,末药心中稍安。然而,就在他关门之后,却突然折返,动作利落地掀开床幔,侧身躺在了她旁边。
末药惊愕之余,想要逃离这突如其来的亲近,却被他拉回了怀抱。她紧张得几乎要喊出声来,李穆之只是拥抱着她,没有丝毫逾矩之举,这份安宁安抚了她慌乱的心绪。在黑暗中,她盯着他看了许久,听着均匀的呼吸,也跟着沉沉入睡。
在一阵急促慌乱的敲门声中,李穆之猛然惊醒,他掀开床幔,只见窗外已泛起一抹朦胧的晨光。末药反应机敏,迅速起身,双手轻掩李穆之的唇,自己探出头去,有些慌乱地高声询问,“何人敲门?有何急事?”
“姑娘,奴婢是四叶,柳府派人来了。”门外传来四叶清晰急促的回应。
“知道了,请稍等。”末药应声后,松开了李穆之,轻瞪了他一眼,随即翻身下床,动作麻利地开始整理衣物,“你且在此稍候,待我处理完事务你再现身。瞧瞧这时辰,你家新妇竟这么早便派人寻来了。”末药边低声抱怨,边手脚不停地忙碌着。李穆之默不作声,眼神中满含宠溺,追随着末药的身影。
在一片尚未完全散去的朦胧薄雾中,末药匆忙踏出了门槛,向前院疾行。
“末药姑娘,这么早便来打搅,实在是情非得已。我家姑娘自昨夜起便身体不适。”柳穗带着几分焦急。
“为何不先请太医署的侍医前去诊治?”末药也有些急。
“已经派人去请了,但我家姑娘一直对末药姑娘的医术信赖有加,故此特来请姑娘走一趟。”柳穗进一步解释。
两人交谈间,已快步穿过了府邸大门。李穆之默默跟随在末药身后,直至她消失在视线中,才驻足于廊下。四叶恰好此时步入,见李穆之在廊下踱步,便忙上前禀报,“将军,末药姑娘已赶往柳府救治去了。”
“这么早?”李穆之眉头微蹙,显露出一丝不悦,但随即又轻轻摆手。
马车疾驰间,马夫猛然勒紧缰绳,发出一声急促的“吁……”,末药猝不及防地向前一冲,险些与车壁相撞。
“请问车内可是末药姑娘?”一名男子询问。
车夫面露不悦,“末药姑娘确在车内,但阁下何人?如此突兀拦车,险些酿成大祸!”
“在下莫护跃,有要事需与末药姑娘面谈。”
末药早已耳闻其声,掀开车帘一角,探出头来,带着几分好奇,“将军有何贵干?”
莫护跃微微一笑,反问,“姑娘此行欲往何处?”
“我们正前往柳府,有要事需办。”末药坦诚相告,暗自揣测莫护跃突然出现的缘由。
“既如此,末药姑娘不妨先完成柳府之事,我再请姑娘助我一臂之力。”莫护跃语气诚恳,提议道,“我随同前往,待姑娘事毕,再行商议。”
末药略一思忖,点头应允,“也好。”
一行人迅速赶往柳府,马蹄声急促而有序,片刻未歇便抵达。在柳府前院,末药轻声对莫护跃说,“将军,末药需先入内,请您在此稍候片刻,可好?”
莫护跃却显得颇为坚持,“末药姑娘,让我与你同行吧,或许我能提供一些帮助。”
见他态度坚决,末药未再多言,一行人匆匆赶往柳无忧的居所。刚踏入院落,行至正屋廊檐之下,便隐约听见屋内传来的交谈声。
侍医正向柳中书细细阐述病情,忧虑道,“柳姑娘先前所服之药,似有不妥。其中一味文术,虽用量甚微,但日积月累之下,恐会悄然侵蚀服药者的心气,直至……这是方才侍女呈上的药方,请您过目。”说着,侍医将药方恭敬递上。
末药闻言,心中一紧,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推门而入,这一举动让屋内众人皆是一惊。侍医更是投以警惕的目光,那眼神锐利,让末药不禁心生寒意。
“中书大人,请允许末药细看这药方。我所开之方,绝无文术一味,”末药行了一礼,言辞恳切而恭敬,“此药方,绝非我亲手交予无忧的。还请让无忧亲自辨认,她对此必是知晓的。”
柳中书面色沉静如水,他目光深邃地审视了末药片刻,方缓缓将药方递与身旁的侍从。末药接过药方,细细一瞧,顿时怒气上涌,面色铁青,“这绝非我之药方!”
“既是如此,柳姑娘又为何会服用这等药物?此举分明是在害人性命啊!”侍医见状,连忙接过话茬。
然而,柳中书却仿佛置身事外,他摇了摇头,语气依旧淡然,“无忧此刻尚在沉睡之中,尚未苏醒。”
“既如此,待柳姑娘醒来,一切便真相大白了。”莫护跃跟进来,打破了僵局,“末药可还要为柳姑娘诊脉?”
\"我必须亲自去看看她。\" 末药挂念着柳无忧的安危,她看向柳中书。直到柳中书点了头,柳穗领着末药进了内室。
“莫将军怎地在此?”柳中书起身,不解地询问。
莫护跃爽朗一笑,解释道,\"我恰好有要事需末药相助,路上偶遇,便结伴而来。”
末药细致入微地诊过脉象后,沉默不语,忧虑重重,沉重地离去。莫护跃牵着马匹,默默跟随在她身旁。此时晨光初破却天色阴沉,似即将有雨。
\"为何会有人对无忧下此毒手?\"末药嘀咕出声,迷雾萦绕心头,她百思不解。
莫护跃见状,沉声道,\"既然有人存心加害,末药你此刻已无形中卷入旋涡,成了那无辜的牵连者。若无忧未能苏醒,你恐将背负上莫须有的罪名,成为众人眼中的加害者。\"语罢,他神情严肃地看向末药。
\"那么,接下来呢?\"末药觉察到严重性,却仍感迷茫,向莫护跃寻求答案。
莫护跃神情愈发凝重,直视末药的眼睛,\"若真到了那一步,柳无忧的性命将岌岌可危,这一切背后的黑手,或许还会布下更深的局,企图掩盖真相,嫁祸于人。\"
\"啊!\"末药闻言,震惊之余,恐惧如寒冰般瞬间冻结了她,愣在原地不知所措,\"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莫护跃的脸上竟意外地绽放出一抹笑容,他步伐轻盈,不时以审视的目光掠过末药,却保持着沉默。末药静待片刻,见他仍未开口,便轻轻靠近,以细语相询,“莫将军,您对此事有何高见?”
莫护跃沉吟片刻,透露出深思熟虑,“眼下既未亲眼目睹药方,又无末药你亲手煎药之证,仅凭侍医片面之词,岂能轻易定夺。”
“正是此理。”末药连忙应和,心中稍安,随即话锋一转,“说起来,我正为此事烦扰不已,不知莫将军此行找我,可有要事相商?”
莫护跃闻言,神色微怔,随即淡然一笑,“并无他事,不过是半途偶遇,心生一念,愿与末药同行一程。”
“原来如此。”末药闻言,释然一笑。
“末药,我们算不算好友。”
“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