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有侍卫来报,“贺将军进城了,正往都督府而来。”
彼时,李穆之正在饮茶,闻言放下茶盏,起身下榻,笑道,“正好,我们前去迎接贺履初吧。”说着,朝门外走去。马都尉甚是不解,忙跟了上去,这两人正各自含怒,若一句话说不对,很容易打起来,自己在旁也好劝和。
李穆之大步走到都督府大门,才迈过门槛,只见贺履初领了几名侍从自南面大道策马行来,转眼已至府前。贺履初沉着脸,勒马飞身而下,丢开缰绳径直走向阶前。
立于檐廊之下,李穆之勉强拱手行礼,脸上却无丝毫笑意。
“贺将军怎地突然至此?”
“末药呢?”贺履初冷着脸质问,说着几步跨上台阶,与李穆之隔着四五尺,微怒盯着贺履初。两人见面就剑拔弩,周遭士卒皆是一愣,不明就里地面面相觑。
李穆之微微一愣,略作思索后,脸色骤变,怒声道,“我也在寻找她的下落!反倒是你,如何将她弄丢了?幸好……她尚未与你完婚,你竟在眼皮底下都看不住她。我还想向你讨要人呢!”
两人见面就针锋相对,一不留神就要打起来模样。马都尉忙上前,一拱手笑道,“贺将军远道而来,一路辛苦,请先入内小憩,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再慢慢详谈,如何?”说着,他拉住贺履初的衣袖,引导他向内走去。
这两人各自面容紧绷,一前一后步入前院正厅。马都尉引贺履初安坐,转身吩咐道,“快上茶来。”言罢,目光转向随后步入的李穆之。
李穆之步入厅内,于贺履初对面榻上落座,二人面上皆无半分笑意。侍女捧茶而入,一进门便觉寒气逼人,她小心翼翼地将茶盏逐一放置妥当,匆匆退下。
马都尉立于一旁,一番察言观色后,面上堆起笑意,说道,“二位将军请慢慢叙谈,若有误会,还望坦诚相告,以免伤了和气。在下不便在此打扰,先行告退。若有需要,随时呼唤便是。”言罢,他退出厅外,顺手将门合上。
院中,马都尉、侍女及数名士卒静候。屋内,先是沉寂一片,随后隐约传来交谈之声,初时断断续续,继而声音渐高,夹杂着明显的怒意。门外众人听得云里雾里,马都尉与随行的蒋参军面面相觑,满心疑惑。
“你言辞凿凿,那末药究竟身在何处?”
“那不过是捕风捉影之谈,贺履初,你怎如此糊涂!”
“事出必有因,你既心仪末药,为何迟迟未有行动,反倒与他人订下婚约……偏巧我与末药已定下终身,你却横刀夺爱!”
“末药本就属于我,你休要觊觎,如今你反倒有理了?”
“我想娶她,你岂能相比!”
“……”
屋内争执愈演愈烈,门外众人愈发不明所以。
过了许久,两人的争吵愈发白热化,怒吼之声渐渐转为重物摔落的巨响,“咔嚓”一声,震得院内众人又是一惊。马都尉与蒋参军对视一眼,急忙几步赶到廊下。正当他们靠近门边,准备推门而入时,“嘭”的一声更响亮的摔打声传来。两人深知不能再任由屋内二人这般下去,马都尉当机立断,猛地推开门。只见李穆之与贺履初双臂交错,已然动起手来。马都尉与蒋参军连忙上前,一左一右紧紧抱住两人的腰身,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这对怒目相向的冤家分开。
“李将军,切不可冲动啊,伤了和气不说,若此事传入陛下耳中,恐会招致责罚。”马都尉一边用力拖拽着李穆之,一边好言相劝。
“贺将军,您此行是为了寻找末药姑娘,即便您与李将军分出高下,也无济于事啊。还请冷静些,共同商议寻找末药之策。”蒋参军也急忙劝解道。
经过一番艰难的努力,两人终于被强行分开。蒋参军拽着贺履初跨过门槛,同时向马都尉问道,“都督府内可有客房?若无,我们便前往城中驿站歇息。”
“如此庞大的都督府,怎会缺少客房?就住在此处,也方便寻找末药。”贺履初冷哼一声,猛地一甩衣袖,脸色阴沉道。
“你不能住在这里!”李穆之语气更加尖锐地回绝。
“哼,我就知道你李穆之心里有鬼,定是怕我见到末药!”平日里温文尔雅的贺履初,今日却寸步不让,言语间充满挑衅。
“你若这么想,那便随你,贺木头!”李穆之不屑地嘲讽道。
“你!你怎变得如此粗鲁,简直是个莽夫!”贺履初怒道。
“你贺履初更过分,纠缠不休,无理取闹!”李穆之反驳道。
“……”
正当双方怒意如潮,几乎要再次爆发冲突之时,马都尉与蒋参军早已有所准备,迅速上前阻拦。庭院中的其他士卒也一拥而上,硬生生地将两人隔开。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一名士卒匆匆跑来禀报,“二位将军,莫护将军到了!”
紧接着,莫护跃怀抱一人,大步流星地跨过门槛,点点一颠一颠地紧跟其后,小茴紧跟在点点身后,抹着眼泪。进入庭院,只见一片混乱,莫护跃大声喊道,“末药找到了!你们别吵了!”说完,他瞪了欲再次动手的两人一眼,没有停留,继续向后院走去。
正怒目相对的两人皆是一愣,连旁边拉架的几人也松了一口气。
“还说不是你,末药怎会在这里?”说完,贺履初无暇理会李穆之,急忙追了上去。
李穆之同样无心再与他争辩,也迫不及待地追了上去,边走边吩咐道,“快去请军中的医官来!”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医官便匆匆赶来。他隔着床幔为末药诊脉,守在床边的小茴早已眼眶泛红,点点安静地蹲卧在床头。李穆之、贺履初和莫护跃三人守在门外,莫护跃站在门前,贺履初和李穆之分别站在他的左右两侧,背对着彼此。
沉默了许久,李穆之转过身来,满脸不解地问道,“将军是如何找到末药的?”
莫护跃好笑地打量了一阵不和的二人,回道,“我本来打算直接来找你的,不料在府邸大门前遇着小茴满面焦急,便上前询问缘由,得知末药爱犬跑了,便想着先去帮忙找找,没想到在附近一座大宅前,点点不停地吠叫。我觉得这事有点古怪,就上前敲门,结果没人回应,门也没上锁。这门居然通往后院,在一间屋里找到了熟睡的末药,整个院子里空无一人。”
“这事确实有些离奇,那院子该不会是李穆之的吧?他会不会故意搞出这么一出戏来?”贺履初再次将怀疑的目光投向李穆之。
听到这里,李穆之长舒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说道,“末药找到了,我没心思与你争论。”
“话说回来,你们二位今日的举动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好像完全变了个人一样。我倒想听听,谁能给我解释一下,让我也明白明白?”莫护跃略带调侃问道。
李穆之尴尬地用手捂住嘴巴,干咳了一声,勉强笑道,“人一着急起来,就会这样,关心则乱嘛。”
“要是将军的新妇没了,那还不得急成什么样呢!”贺履初转过身,无奈地笑道。
正当门外三人闲聊之际,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小茴探出头来,喜悦地喊道,“姑娘醒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