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矜墨也并不意外。
今天的他,能在这里亲眼见着沈书媛,就已经够意外的。
所以她说什么,都已不足为奇。
“潜伏进洛家,是为了照顾你儿子?”沈矜墨问她。
目光落在她怀里的瑞希身上,瑞希看起来一动不动,脸色煞白,不太对劲。
沈书媛紧紧抱着瑞希,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是啊,我也以为我可以成为一个好的母亲,可是你们没有一个人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沈书媛喃喃的说着,眸中浸满苦涩。
她低着头,沈矜墨看不见她的嘴巴张合的形态,有些分辨不清她的话。
“就连你,我最最敬爱的哥哥,你也成了杀死我儿子的刽子手之一,哈哈哈。”沈书媛突然瞪大了眼睛,目光如刀子般刺向沈矜墨。
沈矜墨倏然一惊,目光落在瑞希身上。
他安静的如一根轻飘飘的羽毛,仿佛风一吹来,就会随风散去。
“瑞希怎么了?”沈矜墨哑声追问。
“他死了!我的儿子!他死了,你满意了吗?”沈书媛把瑞希轻轻的放在地板上,然后踉踉跄跄的起身来到沈矜墨身边。
沈矜墨还没从沈书媛活着的事情中消化过来,又被瑞希死亡的消息震惊到。
一件接着一件,猝不及防。
“哥,你好狠的心啊,你就算再恨我,你也该冲着我来,瑞希是无辜的,我的儿子他是无辜的!”
沈书媛扑通一声跪倒在沈矜墨面前,双手揪着他的衣领。
沈矜墨一动不动怔愣在轮椅上。
轮廓分明的脸上阴霾密布,一双剑眉怎么也舒展不开。
“瑞希是被史蒂文的人折磨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沈矜墨顷刻间反应过来。
他惋惜孩子的死,但不意味着他要承担沈书媛的发泄。
“可他被挨打,被折磨的时候,你就在旁边,你做了什么?你亲眼看着他被打却袖手旁观。是你看着他一步步走向死亡的。”
沈书媛双手紧紧攥着他的衣领。
毛衣的领子被抓的起了褶皱,完全变了形。
沈矜墨紧咬着牙,原来是因为这个!
“我那个时候睡着了。”沈矜墨如实道。
“你向来浅眠!怎么可能听不到?”沈书媛嘶吼。
她还是不愿意怪自己,她希望把瑞希死亡的责任都推给别人。
这样她的心里才会好受一点,才能找到支撑恨意的缘由。
“你可以去问史蒂文,我现在的身体境况如何?我已经丧失听力了,而且睡眠周期越来越长,经常一睡不醒!”沈矜墨平静的告诉她。
“你胡说!那我现在跟你说的话,你为什么一清二楚?”沈书媛依旧歇斯底里。
她的疯感和沈矜墨看破一切的平静形成极致的对比和反差。
“你没发现我一直盯着你的嘴吗?我在看你的嘴型。否则,我一句话都听不到。这事怨不得我。”沈矜墨撇过了脸。
目光投向了地上的瑞希。
小小的一团。
从生下来就受尽苦楚。
他的野心和命运都是沈书媛带来的。
这样可怜的孩子,或许一开始就不应该被生下来。
回到天堂,是他最好的归宿。
沈书媛为了验证沈矜墨说的是真的。
捂着嘴巴,对着沈矜墨说了一句:“哥,其实,我还是爱你的。”
她知道这句话会让沈矜墨出现应激反应。
但沈矜墨神色如常,无动于衷。
这就证明,他在没看到她嘴型的情况下,的确听不到她所说的字。
沈书媛的手缓缓垂落在地,整个人像是失去了被线控制的木偶。
她知道沈矜墨内心善良,如果知道瑞希在挨打,是会出手相救的。
所以瑞希的死,全都是她自己的责任。
还有那些向瑞希施暴的保镖!
史蒂文她斗不过,她也不可能杀了自己。
这个仇,她又该向谁报?
睥睨着全然崩溃的沈书媛。
沈矜墨继而开口:“我的身体会变成这样,是你造成的,一部分是四年前和你坠湖之后留下的后遗症,另外一部分是因为要给安安治疗。
如果我没有猜错,安安当初和瑞希被画容交换身份,是你故意为之的吧?”
“没有,我没有。”沈书媛摇了摇头,矢口否认。
“到了现在,没有遮掩的必要了,是就是,我怪你又有什么用呢?老天已经帮我惩罚了你,但凡你当初没有害安安,我就不必为了救他担此风险。
我现在也不至于因为身体状况下降而丧失听力,或许我能把瑞希救下来……”
一环扣一环。
瑞希的死就像是一个死局。
是由沈书媛这个母亲亲手编织的。
解开这个死局的人,只有沈书媛。
她没有害人之心就不会反噬到自己儿子瑞希身上。
“可如果我当初不让安安去受那份罪,瑞希这小身板恐怕早就死了,洛修有多毒,你我都很清楚,不是吗?”沈书媛试图还想为自己找到一点开脱的理由。
这样她心里的负罪感就会少上一分。
“如果是瑞希中毒,陆知薇会不遗余力的找到苏子恒,让他出面救人,瑞希很可能会因祸得福回到云州,而你,如果心疼自己儿子,也会主动献身,把瑞希救回来。
只要你和苏子恒**协力,瑞希不会有事,她也许会因为这件事感激你们,感受到来自父母的宠爱从而变成一个温暖的人,健康快乐长大……”
沈矜墨顺着事情的另外一个发展方向和沈书媛诉说着。
“别说了!我求你别说了!”
受不了刺激的沈书媛冲着沈矜墨嘶吼,捂着耳朵一句也听不进去。
因为沈矜墨给她选择的是一条明亮而宽敞的罗马大道。
而她自己带着瑞希走向的是一条阴暗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万劫不复,是必然的结果。
而瑞希,却提前帮她承受了她所犯罪孽带来的后果。
“沈书媛,你就该死在四年前。
又或者胎死腹中,从来没有来过这个世界,该有多好?所有人都能好好的。”沈矜墨扬起薄唇,给了沈书媛一记绝杀。
沈书媛哭的腥红的眸,呆滞的看向沈矜墨:“你……说什么?”
“我恨你,从来没有这般恨过一个人,你是唯一一个。”沈矜墨不是没有情绪。
他也想活着。
活着才有更多的时间挽回陆知薇,陪伴安安长大。
可他的路,都被沈书媛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