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清的眸光变得清明,脑中的疼痛已经消失,自梦魇中抽离后,方才的细碎记忆便一一涌出。
“......”
全想起来了。
往宙维斯怀里钻,抱着他的脖子不松手,一碰就哼哼。
彦清抿着唇,用手背探了下脸颊的温度。
触感滚烫。
彦清没对谁这么黏糊过,何况他还刚和宙维斯吵了一架,骂的很凶。
这种吵完架就抱着人撒娇的事,更是从来都没有过。
面对这样的情况,彦清反而没有了往日中的游刃有余。
“你没必要管我......”
宙维斯掐着他的脸,“嗯?”
彦清偏过头,“我要回去......我不和你待在一起了。”
心脏仿佛塌陷了一小块,酸涩难过的情绪藤蔓一般爬了上来。
就像被滋生出的陌生情感,总是在不断的用小针扎他。
扎的他心里密密麻麻的疼。
水滴声由小变大,外面下起了雨,雨势渐大,洞口边沿开始积攒小片的水洼。
这处世外桃源似的美丽小岛,被笼罩在乌云下,到处都是暗的,给人的感觉已经变了。
彦清的声音忽然响起。
“宙维斯,你不觉得我们从一开始就是不公平的吗?”
彦清动作很慢的把黑色鳞片吊坠摘下,指腹按在坚硬的鳞片表面,有些发白。
他把自己的伤口主动撕开,血淋淋的给宙维斯看。
“我大学过得不好。”
想到那段岁月,彦清更多的是麻木。
“所有人都觉得我病了,没人信我。”
“流言这种东西传的很快,我每到一个新的环境,他们最先认识的不是彦清,而是一个妄想症患者。”
“我和老师解释,和同学解释,我对每个问我的人都说了一遍,但我后来发现,他们看我的眼神都是一样的。”
彦清把鳞片握在掌心,“根本没人关心真相。”
他语气淡淡的,并没有什么情感起伏。
“我那时候就决定,我要恨你一辈子。”
宙维斯垂下眸子,看着彦清发白的手指,沉默着。
王是海洋中最强大最顶尖的存在,生杀予夺向来掌握在转瞬之间。
毁灭在他手中的生命不计其数,微不足道的宛若一群蝼蚁,而身居高位太久,是低不下头的。
彦清两只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声音细微的发抖,“你太强大了,我没能力把你怎么样。”
“你的血液很可怕,它会让我以为自己深深爱着你,可我从来都没有对你产生这样的情感......从来都没有。”
彦清一字一顿的说出最后一句话时,宙维斯的神色终于发生了变化。
他的眸子颤了颤,眼底是比无尽深海还要庞大的哀伤。
宙维斯似乎是想要说什么,但在彦清把手抽回去之后,他握着被彦清丢弃的鳞片。
什么都没说。
黑色鳞片表面还残留着彦清的体温,是温暖的,而宙维斯的手是凉的。
彦清看着这枚他贴身带了许多年的黑色鳞片,最终如愿以偿的将它丢掉。
却也并没有那么开心。
相反,他心脏疼。
那疼痛仿佛能穿透灵魂,没来由的比濒死重伤还要让他痛苦。
这不应该的。
他怎么会有如此强烈的情感,好像从很久之前就开始这样了。
彦清直不起腰,他喘了几口气,起身坐在了距离宙维斯一米多远的地方。
“现在......我们扯平了,宙维斯,我把鳞片还给你。”
彦清缓了过来,低下头,不去看他。
“我该走了,你回大海里吧,不要再来找我。”
“我不会喜欢上谁的......”
“何况是你呢,你连人类都不是,你也不知道你以前的所作所为给我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不提了,我利用了你很多次,算我们扯平。”
彦清面前忽然伸出一只大手,黑色鳞片安静的躺在宙维斯的手掌上。
上面的每一条纹路他都记得,因为在深夜里看了太多次。
彦清摇了摇头,“我不要了。”
宙维斯做他的王,彦清回去安安分分的在研究所认真工作,这样就很好。
海洋和陆地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他们很难相互理解。
彦清不想一种能让自己失去理性判断的情感出现。
宙维斯握住彦清的手,分开他的手指,让掌心露出,然后将他的鳞片往彦清手里塞。
彦清不要,他就往彦清脖子上戴。
宙维斯总是很执着,他放在彦清的是他鱼尾上最坚硬的鳞片。
每条人鱼一生只会长出一枚,鳞片与血肉骨骼紧密相连,是鱼尾最重要的一部分。
没有任何一条人鱼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送给别人。
掰断鳞片不仅要承受碾碎骨血的痛苦,还要面临鱼尾永久受损的风险。
宙维斯有些执着的把鳞片再次戴在彦清脖子上,“你说过,想要我的鳞片。”
彦清一把扯下鳞片,重重放在宙维斯手上,“但我现在不想要了!”
宙维斯垂眸看着自己的手,“......”
彦清后来再没和他说过话,宙维斯送他离开了那座岛,没提过鳞片的事。
彦清搭乘路过的渔船,船身在大海上行驶时,宙维斯好像真的从他的生活里消失了,一次也没出现过。
等他回到研究所时,距离他溜出去吃上海小馄饨,已经一个多星期了。
在这段时间内,彦清完全失联,最后见过他的只有萧羽和王硕。
研究所急着找人,把许多事往后推了很长时间。
彦清的出现在研究所分部门口时,保安大叔吓了一跳。
“你是彦清?!你之前不是失踪了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彦清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很狼狈,但也不至于认不出来他。
保安确定了彦清身份紧忙联系霍元忠,大喊大叫着说了一大堆。
彦清身上的衣服太脏了,他也好几天没洗头,不想这个样子被围观。
他迅速往宿舍赶,现在是工作时间,李沐桃不在宿舍,隔壁几间也都没有人。
彦清忙活了将近两个小时才把自己收拾好,穿着浴袍一边擦头发一边从浴室走出来时,霍元忠已经坐在客厅等他了。
彦清现在心情正低落,不想费心应付他。
岂料霍元忠直接开门见山道:
“彦清,你现在立刻马上给你父亲通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