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从昏昏沉沉的睡梦中醒来,他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那个梦里自己已经是一个大人了,虽然已经不记得梦里的具体细节了,但是他能感受到那个自己很不开心。
他捂住疼得仿佛要解开的脑袋艰难地睁开眼,眼前灰蒙蒙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沉重的头颅晕乎乎的,一阵阵天旋地转袭来,沉重的睡意又一次席卷了他的全身。
“爸爸、妈妈?”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少年再次睁开眼,这次没有了那让他感到难受的痛苦了,取而代之的是周围熟悉而陌生的环境。少年呼喊着爸爸妈妈的名字,却没有任何人回应,困惑的他踮着脚从床上下来,拉开窗户的小帘子,惨白的光从外面射进来让他忍不住遮住眼。
天空灰蒙蒙一片,惨淡的云朵遮蔽了整片天空,一点太阳的踪迹也看不到。
“昂?那个人是……”
少年定睛一看,另一个小孩的身影坐在已经几乎称得上沦为废墟的房子里,孤零零一个人,分外寂寞。
他记得那是村子上的一个孤儿,父亲是帝国人早早就已抛弃了他们的家庭回去了蔡克特帝国,母亲更是直接在那以后与某个不知名的男人私奔逃离了这里,曾经很长时间成为这个消息闭塞的小村子难得的谈资。
至于对那个余留下来的拖油瓶更是被村子里的大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众人在议论纷纷之际还严格约束自己的孩子不许与那个孤儿往来。
那之后那孩子似乎一直与年迈的外公生活在一起,靠着类似于拾荒的生活艰难度日。
直到前不久连那个佝偻的老人也去世了。
村里的小孩似乎也很不待见他,背地里总是对他百般嘲弄,甚至会有人拿泥巴和小石头去砸那个孩子。
少年虽然没有参与,但是同样也对那个被当作扫把星和怪物般存在的孤儿敬而远之。
但此刻他却有种莫名的冲动,想要过去看一看那个孩子,是一种连他自己也说不出来的感觉。
望着下楼的长长楼梯,少年又呼喊了两声“爸爸、妈妈?”,没人回应,空荡荡的房子仿佛从未有除他以外的人生活过。
怀着忐忑的心情,少年走下楼,推开大门……
门外的大地一片苍茫,与少年记忆里有很大出入,村子上不见一个人影,薄薄的雾气遮挡住他的视野,只有那破败的房子与那名孤独的孩子清晰可见。
他鼓足勇气迈出脚步,走到那个孩子身后。
“那个……你好?”少年试探地问,这是他记忆里第一次与这个孤儿对话。
“……你有事吗?”那个落寞的身影缓缓转过头来,一身破破烂烂的单衣,红色头发也乱糟糟的,脸上满是泥土与污秽,只有那双清澈的眼睛,始终怀着对一切都蔑视的睥睨。
“呃…那个?你要不要吃苹果?”少年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半青半红的苹果,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出现在他的口袋里的,但是他就是很自然地掏了出来。
“…这些。”那个孩子沉默了一会后,眼神柔和了许多,伸手准备接过那枚苹果。
【**!你在干什么!快回家吃饭!】
忽然!一道声音从少年身后的房子传来,他们在呼唤着少年的名字。
被这一惊吓,那枚从少年的手中无意地跌落地上,滚了两圈,粘上了泥土。
少年回过头,看到刚才还毫无踪迹的爸爸妈妈正站在门口对他呼喊,显得很急躁。
但是很奇怪,那层薄薄的雾仿佛遮住了爸爸妈妈的脸,他看不清。
那名孤儿望着滚到了脚边的苹果,弯腰捡了起来,毫不在意上面沾上的泥土一口就送进了嘴里,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吱声。
“谢谢,你叫什么名字?”那名孤儿面无表情地问。
“啊?我吗?”少年被爸爸妈妈催促着往回走。
那名孤儿点点头。
少年:“我叫??”
孤儿嘴角扬起不可察觉的弧度:“我记住了。”
…………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几乎是一瞬间,少年周遭的一切都已经被摧毁殆尽,连一声痛苦的呼喊都没有。
少年呆呆地坐在变成残垣断壁的房子中央,他的父母都被成吨倒塌的房屋与泥土埋在了下面。
整个村子仿佛被一只神秘的大手彻底从地图上抹去了一样,顷刻间被夷为平地。
徒留下少年一人存活,双目无神地跪在地上,眼泪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流完了,此刻的他连哭嚎都没有力气了,他年幼的脑袋完全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村子没了,爸爸妈妈没了,昔日的朋友们没了,村子里上百户人也没了。
而那名孤儿也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等到边境线的公国军队赶到救援时仅从废墟里救出了他一个活人,几乎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而其他人的尸体已经被放置在一旁堆得比土山还要高了。
少年仿佛坏掉了一般,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只能阿巴阿巴地空张着嘴。
公国的军人判断是一场突然的大规模但集中的地震摧毁了这里,但是人群中却有一名衣着特立独行的人不那么认为。
那人身材高大,穿着一件白色的学院外套,肩膀上还有一枚写着“A”级的臂章。一头狂放不羁的金色长发配合黑色的墨镜衬托出不属于那个年龄的成熟。
“我很遗憾,孩子,我们要在你如此无助的时刻见面。”男人缓缓走到少年的面前,他的每一步脚步都仿佛带着坚实的力量,“这不是一场意外,对吧。”
男孩没有回答,只是茫然地抬起头仰望那体型如山峦般高大的男人。
男人摘下墨镜,一双犹如雄狮般充满力量的眼神正对着少年那无神的眼眸。
“我的名字叫班德、雷昂,维利尔学院六年级生,兼任执行局局长。”他朝少年伸出手,那只强健有力的大手比少年此刻苍白的头颅都要壮硕,“我能感受到,我们都是同一类人,我们身上都流淌着源自古老诅咒的血。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一个脱胎换骨的机会!只需要你告诉我你的名字,牵着我的手,我会带你回学院。”
少年听不懂男人的话,但是那只无力的手却不自觉地伸向了男人手掌,仿佛那就是此刻他唯一的救赎一般。
绝望的少年用几乎嘶哑的嗓音艰难地开口:“我……我…我的…名字是……”
…………
“啊!!!!!”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嘶吼,海森伯格从病床醒来,汗液早已浸透了他全身打湿了病号服。
他茫然地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这一刻他回来了,从那个十几年前就追着自己的噩梦中逃回来。
海森伯格沉重地躺回床上,痛苦地捂住脸,虚弱的身体全然不及此刻虚弱的精神。
“罗恩……”海森伯格喃喃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