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皱眉打量着小狗。
“……是挺好看的，好像跟昨晚又不一样了。”
西玖玖被西山盯得浑身发毛，听他竟然也说自己好看，小心脏都有点突突的。
她挣扎着要下地。
西山没有放手。
他像是猜中了小狗的心事一样，提溜着它来到镜子前。
西玖玖就这样任由他拎着脖子。
她看着镜子里的小狗脸，惊呆了。
昨晚被水中倒影伤得体无完肤，所以即便洗干净后西山说她挺像狗的，西玖玖也没有再看自己一眼。
早上被留娣、有田兄弟、阿武之类的人轮番抱着，被村里好事者死盯着看，她也只当是自己看起来太好吃了。
就像疙瘩菜一样，再丑，庄稼人看到它还是会直流口水的。
西玖玖吃惊地发现，她现在的狗皮囊，堪称一条……
颜狗。
皮毛是很浅的黄色，像秋日里团绒簇簇的芦花，蓬松一团，胖乎乎圆滚滚的。
她应该是一只还不到两个月的小奶狗，耳朵和小爪子都软绵绵地耷拉着，整个狗软趴趴很好揉搓的样子。
跟身子相比显得巨大的脑袋上，一双硕大的黑色眼珠正滴溜溜看着自己，四下轻微闪动着，像能汪出水来。
“汪……”
连狗叫时的小嘴都圆溜溜的。
粉色的鼻头微微翕动着，湿漉漉的透着一股娇怯。
西玖玖痴迷地望着自己。
果然嘛！这样才合理嘛！
她漂亮了一个世纪，有着根深蒂固的美貌，投了个胎就喜提丑狗基因了？
西玖玖的目光最后停留在两耳之间的头顶。
有一小撮打着微卷儿的狗毛，直愣愣地立着，尾端微微炸开一小段，然后又收束成细细的一捻儿，像一滴可爱的小水珠一样。
西玖玖觉得这撮呆毛的样子很眼熟……
“汪！草！”
她不禁尖叫，这，这是她的韭菜花！
她最骄傲的韭菜花还在！
西山抱住要坠落的癫狗，笑道：“我们兰花还挺臭美。”
留娣脏着小嘴，跑过来抱住西山的小腿：“爸爸，我又困了，我可以抱着兰花睡觉吗？”
西山没有答应。
“小六，喜不喜欢喝泥鳅粥？”
留娣拼命点头。
“爸爸等下还要去捉泥鳅，需要兰花帮忙，所以兰花不能陪你睡觉。”
留娣一听，乖乖地回去，一头扎进双娣怀里：“二姐，睡觉觉。”
大凤和双娣有滋有味地吃完，想着这顿丰盛的大餐是妈妈交代的，心里就没滋没味儿、又五味杂陈了。
姐妹俩互相靠着，流了会儿眼泪，一个去哄小妹和两个毛头睡觉，一个留在厨房收拾。
西山一直抱着小狗，连收拾竹篓时都没撒手。
西玖玖有人给她代步，自然是乐得闲散，干脆一脑袋扎在西山的肩窝里睡着了。
朦胧间，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攻击她的肚子。
西玖玖猛地惊醒，本能地滚作一团，护住自己鼓鼓囊囊的肚子。
“大胆贼子，敢偷袭你祖奶奶！嗷呜！”
她凶巴巴地抬头瞪过去。
是西山。
西山正半蹲着，也瞪眼看着她，上半张脸的困惑还没褪尽，下半张脸却已经挂上了昭然若揭的嘲笑。
西玖玖仰着头，往上蹦哒了几下，企图跳上西山的膝盖。
西山饶有兴致地看小狗使唤四条短腿，然后伸手捞了一把，顺势坐到地上。
他搓了搓小狗：“小兰花被我吵醒了？”
“汪！你摸我肚子干什么？”
西玖玖还没消气呢，但又被他搓得舒服，挤在一起的眼睛鼻子嘴瞬间舒展，忍不住伸长脖子去够他的手。
西山好像能听懂她说话一样，朗声一笑：“我想看看，兰花把鸡蛋藏在哪里了？是不是肚子上有一个兜？你看你，像个蒲公英，藏几个鸡蛋还真看不出来。”
“你肚子上才有兜呢……我又不是袋鼠。”
西山双手把她举起来，360度端详了一圈。
两个拇指肚还趁机在她肚子上按了按。
“干！什！么！”
西玖玖炸毛了，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挣脱出来，“噗通”一下掉到光秃秃、参差不齐的草地上。
草嫩尖儿都被薅光了。
西玖玖滚了一身败草。
她不知道怎么表达愤怒，怒气上头，她竟然举起一只前爪，指向西山。
“我警告你，别再动手动脚了！急了我真咬人的！”
说罢，她还“嗷呜”一声，做出龇牙咧嘴、凶神恶煞的样子。
西山吃惊地看着这个小不点的奇怪举动，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
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得眼泪直流，笑得西玖玖都懵了。
“我……我有那么好笑吗？”
西玖玖又生气了。
西山笑了好久。
有路过的人投来奇怪的目光，低声交头接耳：“刚死了老婆，怕是疯了吧？”
西玖玖绕着他蹦哒：“别笑了！汪！别笑了别笑了！”
西山摆摆手，喘着大气：“好好好，不笑了……不笑了……”
西玖玖也累得够呛，趴在地上：“神经。”
她叼住几根草，有一搭没一搭地嚼了几下，突然反应过来，感觉后背一凉。
“握草！”西玖玖回头瞪向西山，试探着问：“你……是不是能听懂我说话？！”
西山一脸无辜与怒目圆睁的小奶狗对视着。
“能啊。”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就像是在回答一个稀松平常的无聊问题。
西玖玖有那么几秒钟的自我怀疑。
这个世界，能听懂小狗说话是很正常的事吗？
“你一直能听懂？”西玖玖再次确认。
西山瞥了她一眼，笑了笑，一只大手压在她的那撮呆毛上：“多谢你，总是很关心阿七。我们兰花心地很善良。”
西玖玖听到他真心实意地夸自己，脸上不禁一烫。
她轻声说：“对呀，我就是个美丽又善良的小韭菜。”
西玖玖抬起头，也是无比真诚地盯着西山：“我觉得，你也是个美丽又善良的老男人。”
西山一愣，旋即又哈哈大笑起来。
“对对对，你怎么知道我是个老男人？看来你除了会下蛋，会说话，还有其它神奇的本事。”
西玖玖无语了，怎么又扯到下蛋上去了。
“我不会下蛋。”她哒哒哒跺着脚。
西山替她摘掉眼睛上面的一截枯草。
“哦？那你的三个鸡蛋是哪里来的？你在黑市打劫老母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