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娣结巴道：“少……少吗？不少呀，吃了一天了，难不成还能多呀？呵，呵呵。”
西山没有戳破她拙劣的掩饰，只是淡淡地问：“早晚两顿，能用掉多少呢？”
“不是每顿都喝这个吗？”双娣故作惊讶道。
西山把脸一沉：“我说过，早晚喝奶粉，白天还是喝米汤。”
双娣垂着头支支吾吾的：“我……我没听到。”
西山叹了口气。
果然，他昨天特意强调了奶粉的金贵，又摆出一副有些放任使用的姿态，双娣就动了歪心思了。
他一副肉疼得不行的样子，把奶粉罐颠了又颠，像是无法接受一天时间少了这么多的事实。
“这奶粉太贵了，照这个喝法，明天就得没了，我上哪儿去弄钱买新的？”
西山又拍了拍罐子，嘴里念叨着：“一次三勺，两三个钟头喝一次，最多也就十勺出头……
他抬头看向双娣：“怎么下去这么多？白天吃了几顿？”
双娣忙找补：“晚上那顿也吃好了，一共吃了五顿了。”
西山紧紧盯着双娣：“一次放了几勺？”
双娣捏着衣摆的手一紧，脖子抻直。
“三勺。”
西山手里捏着奶粉罐自带的蓝色小勺子：“用的这个勺子？”
双娣紧张得都结巴了，语气却更加强硬了，甚至带着点怨气。
“……对……对啊，我都是照着你昨天的样子做的。干爸，你要是不放心，以后这罐子我不碰了。”
她的脸色在火光映照下明灭不定，但西山还是能看出她分明是在强撑着。
哎，嘴硬。
他又瞥了一眼米袋子，已经快见底了，跟早上比，起码少了一斤米。
西山在心里暗暗叹气。
哎……
这丫头太贪心，可年龄小，没有足够的阅历和智谋去支撑她的那些歪心思。
西山是打算好好教养她的。
一家子过日子，什么都要藏着掖着防着，那这日子就过不到一块儿去，早晚得散。
双娣对西山是又客气又不信任；而且已经有偷家的迹象了，心里还惦记着要帮扶阿武。
西山打算趁这次东西贵重，好好理一理双娣定不下来的心。
他决定，话得说重一点。
她承受得住，能留下来，那大家就是一家人。
承受不住，也趁早散了。
西山要开始做他的低价团购了，这大后方可不能有随时暴雷的人存在。
他开口道：“双娣，你说的没错，我是不放心你。”
双娣猛地抬起头，有些不敢置信。
西山一直是个传统的体面人，从前是断然不会当众戳穿什么的。
双娣身边，除了茂娘会随时跳起来骂娘，其他人都是尽量避免冲突的，也不会当众揭人的短、戳穿一个人的谎言。
双娣本来只是随口卖个惨，好让西山觉得尴尬别再追究下去。
毕竟西山总要出门干活的，阿七还离不开她这个免费保姆，她吃准了西山不敢真的下她的面子。
双娣压抑着害怕和愤怒交织的复杂情绪，小声说：“……那我以后不碰了。这么好的东西，我也不配碰，别再让阿七吃出个好歹来。”
说得好像做小伏低，语气里却带着不满和威胁。
西山现在已经不吃这一套了。
他没有被双娣的话牵着走，全当没听见，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这个家，你既然来了，所有的东西，只要你需要，你就可以大大方方地用。”
西山拎起米袋子，放到灶台上，跟奶粉罐子挨在一起。
双娣抬眼偷瞄了一眼，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大米，我一直放在这里，从来也没点数过一天用量多少。可我也不瞎，今天一天下去毛一斤的米，你拿来做什么用了？”
双娣抢着回话：“阿七胃口越来越大，我给她煮……”
话说到一半，双娣自己就住了嘴。
刚说全喝的奶粉，现在又说煮了米汤给阿七……
西山微一抬眉。
“哦？这么说，阿七今天喝了几斤的米汤？”
西山停顿了一下，观察着双娣的反应。
双娣额头上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紧咬着嘴唇没再说话。
西山继续说：“且不论阿七喝不喝得下这么多米汤，既然她喝米汤了，那奶粉是谁喝的？”
双娣急了，脱口而出：“小六喝的！昨天我不让你给她喝，你偏惯着。她喝过了就馋上了，今天一直缠着我要喝牛乳粉！”
双娣争辩的声音越来越大，话也越来越站不住脚，听得西山直皱眉。
东屋的帘子后面动了一下。
西山瞥见了，还看到了一双光溜溜的小脚丫。
他不动声色，继续问：“留娣要喝，你就给她冲了？冲了几次？”
双娣眼珠子一转：“我每次都多冲一点，我也不知道多放了几勺……阿七饿得直哭，留娣又拽着我闹，我哪里还记得放了几勺……”
西山听急了：“奶粉不能冲太厚的，小孩子喝了肠胃带不动，要得病的。”
说着，他赶紧转身去看阿七。
双娣听了也是吓了一跳，看西山在轻轻按着阿七的肚子，忙说：“没，没有很厚，阿七吃完就睡，也没闹呀。”
西山摸着阿七的肚子软乎乎的，悬起的心也落了下来。
西山故意问：“那留娣呢？留娣有没有不舒服？”
双娣正在慌呢，压根儿没反应过来西山问的是什么。
“留娣怎么了？她好着呢。”
“不好。”留娣奶声奶气的声音大声喊道。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西屋了，正抱着胳膊，气鼓鼓地站在双娣身后。
“二姐，我没有喝阿七的奶粉，你撒谎。”
双娣手脚都有些抖。
她蹲下来抱住留娣的两条胳膊：“小六睡一觉睡糊涂了吧，今天二姐给你冲了一大碗呢。”
留娣把胳膊抱得更紧了，小小一团用力一甩，挣脱开双娣。
“我没有糊涂，我没喝。”
她跑到西山跟前，拉起薄棉袄，拿手拍了拍肚子：“爸爸你听，咚咚，我饿着呢，二姐今天都不给我做饭吃。”
她回头瞪了双娣一眼，嘴巴一撅：“爸爸回来了，爸爸会给我做吃的！爸爸最疼留娣了，不疼二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