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脸上一喜,宝贝一样地从几个一模一样的顶针里挑了一个走。
能持家的女人们当然都是人精。
大伙儿很快就摸准了小掌柜西玖玖的脾性。
有几个人甚至冒雨跑回家去一趟,拿来一些美丽废物。
不能充饥,不能御寒,当铺都不收的东西。
陈旧的纽扣,掉漆的发卡,没处用的五星皮带扣,帽子上的五角星装饰,砸碎了的乐器上拆下来的一小块鼓皮……
发光的,有花纹的,敲起来有声音的……
大伙儿完全是逗小孩的思路。
西玖玖不是个小孩,她是个连小孩都没能做成的小狗狗。
所以,这些东西看似寒碜,却拿捏住了西玖玖的心。
西山躲清静回来的时候,厨房里已经只剩下零星三个人了。
他的目光先落在西玖玖身上。
她正一脸好奇的在桌子上玩着什么。
西山走近一看,是两颗带着绣的小珠子,圆滚滚豌豆大小,像是自行车之类的铰链上的。
西山出言问:“这是什么?”
西玖玖抬起头,眼睛亮亮的:“是收藏品哦。”
秀芳大姐和另外两个女人在热火朝天地聊着天,一时间没注意西山进来。
听到他的声音,秀芳大姐转过头,笑道:“回来啦,大山兄弟,你这狗是怎么养得这么灵性的?”
她眼珠子瞥了一下桌上的东西,笑得更热情了。
西山也笑道:“从小就这样,听得懂我们人在说什么。”
西玖玖又把一颗纽扣推到西山面前:“看。”
西山看这纽扣很旧的样子,后面的金属眼儿都折断了,问:“这不是咱们卖……拿来的货吧?”
“不是呀,是一个小姑娘送我的。”
“小姑娘?”
西山想了想,他知道西玖玖一直把自己当成一个百来岁的老前辈,现在还能活着走动的,在她的嘴里都是晚生后辈。
他看向秀芳大姐,秀芳大姐和另外两个女人正津津有味地看他们一人一狗对话。
他随意笑笑,问秀芳大姐:“这扣子和钢珠,是你们送给兰花玩的?”
秀芳大姐一直有些忐忑,不知道怎么开口说这事。
这会儿西山主动提起,她立刻满脸堆笑:“哎呦,那群抠搜婆娘怎么舍得送?是你家兰花要把线轴顶针那些东西送给大伙儿,大伙儿喜欢它,就寻了些玩意儿来。”
西山一听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看着桌上的针线小商品,却也看不出数量上有多少变化,毕竟只有十来个人,西玖玖刚才拿出来时又乱糟糟的一袋子。
西山不在乎这点便宜,但他怕坏了买卖规矩,往后就麻烦。
秀芳大姐在一旁悄悄打量他的神色。
有人上前来扯了扯秀芳大姐的袖子,好像要给她支招,被秀芳大姐甩脱了。
“嘘。”
西玖玖玩儿得正开心呢,看这几个人类一个个的心怀鬼胎的样子,非常好奇:“你们人,有话不能直接说吗?你们都在做鬼脸呢,好丑哦。”
西山一回头,正巧看到秀芳大姐在朝边上的女人使眼色。
西山自认为也是活明白的人。
事已至此,他不可能为了几个线轴,冒着雨挨家挨户去拿回来。
况且,一针一线而已。
穷怕了的普通百姓,温饱线上挣命的人,有多少人能做到从前老红军们那样不拿一针一线的觉悟?
西山看向那个扯袖子的女人,她的脸跟砧板一样,又黄又糙,板成一块。
但她眼中明明有羞怯,生怕西山抢了她的什么东西一样。
西山尽量笑着:“你们拿玩意儿跟兰花换东西了?”
秀芳一愣:“……啊,是的是的,你们家兰花可真聪明啊,给一个东西,就只能换一个东西,多了不给呢。”
西山知道她还在小心翼翼地讨好自己。
他在心里暗暗叹气。
他调整情绪,笑道:“要不说她能替我看摊子呢。”
他摸了摸西玖玖的脑袋:“这些也都是值钱东西,我给你找个袋子收起来,拿回家慢慢玩。”
几个人听了,神情都松快下来。
“是呀,那皮带扣,还是我家老大在矿上时发的劳保用品呢,我都没舍得给老三用。”
“我那两个发卡,可是我闺女小时候,我带去镇上买的,花了我三分钱。不怕你们笑话,我肉痛了半个多月。”
西山也加入到了这场聊天中。
“这皮带扣是好,可惜咱又没有皮带。我找些尼龙绳,编个差不多宽的,或许能用上。”
一个大姐抢话道:“你把尼龙绳给我,我替你编!”
……
西玖玖一边滚着珠子,一边在心里吐槽:又瞎许什么呢?到时候大伙儿又找你批发尼龙绳。我可没有啊,看你去哪里弄。
正吐槽呢,一个女人看气氛缓和,这茬白剽行为算是心照不宣地过去了,就惦记上另外的东西了。
“大山呐,听人说,你今天要买煤回来的,怎么没见着呢?”
西山笑道:“没有货。”
西玖玖想:可不没货嘛……上回我要揣进空间一些,你说这东西双娣心里有数,复制多了容易被看出来,叫我不要惦记。这回要用了?
女人又问:“煤是难买,那煤饼有吗?这快冬天了,特别是过年那天,总该让家里暖和暖和。”
西山又说:“这,我得去寻一寻。大姐,这煤饼和煤都一样,都稀罕。”
西山以为,西玖玖空间里是没有煤饼的。
西玖玖神气地盯着西山,想着:哼,多亏我不听话,悄悄藏了一块。
她正想戳戳西山,告诉他有煤饼,放心卖,必须得大赚一笔。
门口一个脑袋出现:“大山哥,队长回来了。”
西山赶紧收拾了麻袋,一手麻袋一手狗,跟着那人出去了。
大队长浑身湿透站在屋檐底下。
全村像样的雨具都被西山带走了,他穿着一件破蓑衣去的,连个斗笠都没有。
会计替他去村里找人借过,他记得阿玲婶家有一顶。
但阿玲婶只说毛头睡的那间屋漏水,得用斗笠撑在毛头的摇床上面。
会计听了这托词也是苦笑,但又不想拆穿,只得苦了大队长,硬生生淋着去。
大队长被淋得愁眉苦脸,可见到西山就笑了:“可得给我也留一块油布,让我做身雨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