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毛球划破空气的裂声在耳边炸开。
黎酩握着球拍,腾跳起来,在半空中露出一截劲瘦的腰腹,极具力量感,爆发力十足。
汗水洇湿了头发,露出额头,五官在夏风吹拂下,隽秀明亮。
啪——
惊如破竹之势。
对面高呵一声,没有接住,球落地,在地面上弹动了一下。
“还来。”对面的人说。
黎酩把球拍在手里转了两下,无声拒绝,走到一旁。
脑海里想到昨天晚上沈漾没有挽留他的情形,汗水从他眉骨上滑落,落入眼睛里,有些干涩。
他抬手将额前的头发尽数捋到脑后,仰头猛喝着矿泉水,动作有点泄愤的意味。
刚运动完,身上汗津津的。
脑子里依旧全部都是沈漾的脸。
她质问的,困惑的神情。
为什么他主动接近她?
这个问题嘛。
不难回答。
但是他暂时不想回答。
她应该也不会想知道答案,真实的答案。
他当然没有忘记那件事。
不仅没有忘记,在此之前他联想起来都会作呕的程度,更别说主动接近罪魁祸首,哪怕对方有苦衷。
但是偏偏,遇到沈漾这个罪魁祸首后,他不再有生理性厌恶。
那噩梦一样令人作呕厌恶的情景,在他的潜意识发生了质的改变。
凌晨惊醒时,梦里潮泞沉沦的荒唐臆想,延伸到现实。
夏季的燥热充斥心间。
辗转反侧间,他竟然在回味梦里那个带着甜腻情调的吻,渴望更多,并且梦中已经得到更多……
“……”
黎酩脸色如常,只是额头上滑落的汗珠几乎要盖住视线,融化他的理智。
对面的人还在嚷嚷着再打一局。
黎酩把喝空了的矿泉水瓶扔到垃圾桶里,望了一眼坐在旁边的舅妈,脸上摆出着疲倦的姿态,“舅妈。我累了。”
他这么说着,嗓音平静清冽,不知真累假累,惯来冷漠的模样。他站在空地中央,头顶炽热的阳光几分刺眼。
舅妈在一旁观战,李叔喜欢打羽毛球,平时就爱在镇子上找人打。
这几天黎酩正好回来了。
年轻人力量足,气血旺盛,黎酩以前还打过羽毛球比赛,技巧也是没得说。
比镇子上所有人对打起来都爽,可不就抓着他不让人走。
“累了就歇歇吧。”舅妈望着他因为运动而泛红的脸。
见他眼眸中似乎染上了热腾的水汽,忽而怪异道:“小酩,你怎么流这么多汗?你李叔都没你流的多。脸也红,我记得你以前跑一千米的时候也没这么红过啊。”
他皱眉,手背触碰了一下灼热的脸侧,又很快移开。
黎酩垂下眼眸,眼睛一眨,积累在眼睫上的汗水滴落,像是梦中他哭泣的泪水。
不是痛苦,不是难过,是他从未拥有的,觉得温暖,满足,舒服,在四肢百骸涌动着。
以致于留下无意识的,生理性的泪水。
失神之际,他的耳边却传来哭泣,于是他惊醒了……哭声也随之停止。
“小酩!”见他走神,舅妈推搡了一下他。
黎酩嗯了一声,喉结上下滚动着,收敛起神情,滴水不漏,抓起衣摆擦去脸上的汗珠,脸色虽依旧泛红,表情却是冷冷的,有种吓人的肃穆。
“我有事,出去一趟。”
舅妈觉得他有些奇怪,于是问:“还回来吗?”
她知道黎酩这次回来只是特殊情况,大概率不会久待,保不准什么时候就回去了。
况且,这孩子来去如风,没有他家里那边的催促,他在这里也待不长久。
黎酩声音浅淡:“不一定。”
舅妈也没有多问,只是看他从房里拿出旅行包,有些不舍,“注意安全。”
黎酩拎着包,弯腰抱了一下她,“放心。”
“嗯。”舅妈回抱了一下他,发觉这孩子又长高了壮了许多,比起去年来的时候,肩膀更宽阔了,有了大人模样,安全感十足。
“记得给我回电话。”舅妈了解他,他这副样子,显然是有了其他去处的规划。
黎酩点头:“好。”
他的眉眼舒展着,仿佛掩着一层浮而不实的光,清俊的五官顿时多了几分华丽感,有些割裂,但仿佛这才是他皮囊之下的真实本性。
他嘴角一丝笑意,难得愉悦的模样,眼底荡漾着旁人不易察觉的异样情绪。
莫名的浓稠厚重,像是油画里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旁人一时间难以参透,唯有画的主人知晓其中深意,又或者是那眼中本该倒映出的人能读懂一二。
舅妈一时看不懂了,怎么突然这么开心?
他很少会这么笑。
到底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难道是恋爱了?
可是瞧着这孩子天生孤僻的秉性,根本不可能。
与其说他恋爱了,那眼神,不如顺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极致吸引他的东西。
舅妈望着黎酩开着摩托车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