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锦词说完,拿出了自己的木剑,在手里掂了掂,然而下一刻,她突然没收住力,只听咔嚓一声,那把木剑碎成了两截。
于松明的心也随着咯噔一下。
然而只有卿子依知道,某个女人愣了一下,眼神还扫了扫断剑,显然是很心疼的。
可云锦词还是装出一副狂傲不羁的样子,冷哼一声,道:“你再糊弄我,下场就和这把木剑一样。”
然而此刻云锦词心里却在大哭:哦,不,我花三日才做好的桃木剑啊,虽然没花一分钱,但是陪了我一百多年啊,呜呜呜呜……我一定要找师姐给点钱安慰我。
于松明额间已经渗出了冷汗,他看看云锦词,又看看地上的断剑,犹豫不决。
阳答这个猪脑子也看出了不对劲,他问:“掌门师兄,二师兄出什么事了吗?为什么见不得人?”
于松明真的很后悔,刚刚为什么没有把这个家伙的嘴给堵上,以至于让他这个厨子转世蠢货,在旁边煽风点火、添油加醋的。
云锦词一笑,顺势道:“是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于松明不知道该说什么。
云锦词上前一步,将手按在洞府门上,这门不知道什么材料做的,摸起来冰凉凉的,她带着几分威胁道:“掌门若是忘了如何开门,我可以帮你打开。”
于松明的脑海中闪过云锦词不久前挥下的一剑,他下意识道:“不用!”
冷汗从额头滴落,他在脑海里飞速思索着对策,然而不等他想好借口,一道声音突然就传来。
“师兄,没事的。”
下一刻,洞府的门消失不见,云锦词一个没稳住,踉跄着往前跌去,好在她身形矫健,立马就稳住了,不然就会跪在常奇面前。
“没事吧?”常奇略微弯腰,要去扶云锦词。
“没事没事。”云锦词自个儿站直,抬头看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形单薄的男子,穿着黑色的长袍,整个人瘦的像是只有一把骨头了。
他脸上戴着一块青面獠牙的面具,乍一看,竟似从地底下爬上来的恶鬼。
云锦词怔了怔。
卿子依是医修,对于人体身上的气息很敏感,她隐约察觉到了什么,皱起了眉头。
于松明像是有些无奈,又像是很痛心,“师弟,你……”
“师兄,”常奇打断他,“我已经躲了很久了,也该出来看看,况且你应该知道,我本就活不了多久了。”
云锦词心中有了猜测,面露愕然,紧盯着常奇,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出来,衣裳在晨曦的照耀下,竟闪着淡淡的光,也不知是用什么稀奇料子做的。
那一刻,云锦词想的是:不知道拿去卖,能卖多少钱?
常奇转过身,看向云锦词,似乎笑了一下,嗓音很轻:“剑尊大人应该猜到了吧?”
他抬手,摘下面具。
晨曦撒下,照的他脸上的肌肤苍白到近乎透明,很清俊一张脸,然而眉心却有着一道黑色的纹路,像是一棵长在岩石上的毒藤。
他轻笑起来,唇瓣毫无血色。
“诛魔大会时,我不小心被魔气感染了,但是那时候程度很轻,我没有发觉,后来才意识到,怕传染给别人,也怕影响到七星宗的名声,所以才藏了起来。”
他顿了顿,微微叹口气,道:“剑尊莫要怪罪七星宗,是我自己看不透生死,执念了。”
云锦词这才注意到,他露出的手腕和脖子都已经爬满了魔纹,想必魔气已经深入骨髓,没过多久,他就要死了。
她想说什么,又觉得喉咙里被堵着,什么都说不出来。
就连阳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动了动嘴,又把话咽回去了,最后只是喊道:“二师兄。”
于松明叹道:“剑尊抱歉,我不是故意瞒着您的,只是我知道您嫉恶如仇,所以不敢说出来。荀若已经因魔气死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常奇也死去,他感染的程度真的很轻,我以为可以慢慢治好的,可是……”
他忽而闭口不言,脸上露出悲痛的神色。
云锦词明白他的未尽之言。
可是三百年过去了,常奇身上的魔气不仅没有被治好,反而还越来越严重,甚至如今他的生命已经快走到尽头了。
云锦词原本想好的言语全都没用了,她抿了抿唇,道:“既然这么多年过去,魔气都没有传染给其他人,想必你藏得很好,继续保持吧。”
言下之意,只要魔气不会影响到其他人,她不会管的。
反正常奇也没几天活头了。
“多谢剑尊。”于松明率先开口,朝着云锦词一拜。
阳答不知道该怎么做,见于松明拜了,他也有样学样,拜了一下,然后大着嗓门道:“谢谢剑尊。”
这声音险些把脆弱的常奇震碎,他蹙眉,咳了几声,然后才慢声道:“多谢剑尊。”
阳光落在他身上,应该是温暖的,可惜他没有任何感觉。
常年忍受着魔气侵蚀的痛苦,他的五感已经退化了不少,他眯起眼睛看向不远处,一只松鼠叼着松果爬上树,尾巴一甩一甩的。
真是可爱的一幕。
他知道自己应该回去了,这副身体很脆弱,经不得半点风吹日晒了,可眼下他却挪不开步子。
他已经很久没有出来过了。
索性,他就趁此机会,把后事都交代一下。
“师兄,我把这些年的感悟和经验全都写了下来了,就放在洞府中,待我死后,帮我传给不尧吧,日后,他就是天枢峰的峰主。他性子顽劣,若是日后犯了错,还望师兄看在我的面上,可以轻饶他。但也不必太惯着,若真的犯了不可饶恕的罪孽,就按着门规处理。”
他喘了一口气,继续道:“若是不尧喜欢别的道,也就由他去吧,他虽是我的弟子,可也不一定非要和我走符咒阵法一道,剑道、乐道、医道……他学什么都好,还请掌门师兄不要怪罪他。”
于松明蹙眉,似乎不太想听他说这些,可他没有阻拦他,只是风吹来时,吹了一点沙子落在他眼底,以至于他眼底红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