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领,姜远道求见!”一名身着甲胄的侍卫快步走进营帐,单膝跪地,抱拳向端坐在虎皮大椅上的阿史那云逸禀报。
阿史那云逸剑眉微挑,面沉似水,右手随意地一挥,淡淡说道:“让他走吧。”
“这……”侍卫面露迟疑之色,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我的话不管用吗?”阿史那云逸猛地一抬头,眼神如鹰隼般锐利,直直地盯着侍卫。
侍卫心头一颤,连忙低头说道:“属下不敢,只是这姜远道毕竟也是一方总兵,如此直接将其拒之门外,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阿史那云逸冷哼一声,不耐烦地打断道:“让他走。”
“是!”侍卫无奈地应了一声,缓缓站起身来,转身退出了营帐。
此时,姜远道正牵着一匹通体雪白、神骏非凡的战马,静静地伫立在营口处。
他身材魁梧,面容刚毅,一袭黑色的战袍随风猎猎作响,更显威武不凡。
当看到侍卫从营帐内走出来时,姜远道迎上前去,说道:“他怎么说?”
侍卫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之色,犹豫片刻后还是开口说道:“姜总兵,实在抱歉,首领今日有要事缠身,暂时无暇接见您,请您改日再来吧。”
姜远道闻言眉头微微一皱,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先回去了。”
说罢,他翻身上马,手中的马鞭用力一挥,骏马嘶鸣一声,扬起四蹄,如一阵旋风般疾驰而去,只留下滚滚烟尘在空中弥漫。
雨夜笼罩下的幽州边境显得格外寂静,一家位于偏僻角落的小酒馆孤零零地矗立在风雨之中。
酒馆外的马厩里,拴着一匹毛色纯白、毫无杂毛的战马,它静静地站立着,时不时打一个响鼻。
没过多久,一道黑影头戴斗笠、身披雨披缓缓地朝着酒馆走来。
他步伐沉稳,每一步都溅起些许泥水。当他走近马厩时,略微抬起头,目光扫过那匹雪白的战马,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
紧接着,他继续迈步走向酒馆大门。
来到门前,他伸出右手轻轻推开了那扇略显陈旧的木门。
就在这一刹那,一道惊天动地的惊雷猛然炸响在男人身后,震得整个大地似乎都为之颤抖。
然而,男人却恍若未闻,依旧不紧不慢地走进了酒馆。
酒馆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酒香和潮湿的气息。屋内灯光昏暗,仅有一盏油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只见一个孤独的身影正背对着门口坐在角落里自斟自饮,对于刚刚响起的惊雷和门被推开的声音丝毫没有反应。
男人解下身上湿漉漉的雨披,随意地搭在一旁的椅子上,然后走到一张空桌前坐下,与那个背影形成了背对背的姿势。
他大声喊道:“小二!来一斤烧刀子!”
“好嘞!”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回应,一名年轻的店小二迅速跑了过来。
他手中端着一个木制食盘,食盘上面摆放着一个土色的陶瓶,瓶口还冒着丝丝热气。
小二一边快步走着,一边嘴里念叨着:“客官,您稍等,马上就来。”
很快,小二便来到男人桌前,小心翼翼地将陶瓶放在桌上,接着又从食盘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酒碟,熟练地为男人倒满了一杯酒。
做完这些后,小二微笑着对男人说道:“客官,请慢用。”说完,便转身朝厨房走去。
此刻,整个酒馆里除了男人和那个始终未曾回头的饮酒者之外,再无他人。
酒馆内一片静谧,唯有窗外的雨声和偶尔传来的雷鸣声打破这份宁静。
几杯浊酒咕噜噜地灌进肚子里,辛辣的味道顺着喉咙一路燃烧下去。
正当此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询问:“今日为何不见我?”
男人原本正在倒酒的手微微一顿,但很快便恢复如初,继续稳稳地将酒碟倒满。
接着,他毫不犹豫地端起酒碟,仰头一饮而尽。
“这壶烧刀子一直温着?”男人喝完之后说道。
“嗯,我想到你应该会来。”身后的声音轻声回答道。
“那我要是不来呢?”男人说道。
“那这酒就倒了,你我二人的情谊也就此走到尽头了。”身后的声音的话语平静而坚定,仿佛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话音刚落,只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响动,想必是那人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并同样一饮而尽。
沉默片刻后,男人缓缓开口:“远道,这件事……我实在帮不了你……”
“怎么?你怕了?”还未等男人把话说完,姜远道猛地转过身来,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目光如炬。
“不是怕了……”男人赶忙解释道。
“那是什么?云逸!”姜远道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
阿史那云逸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努力组织语言:“我如今已不再是孤身一人,如果只是我自己,无论什么事情,只要你一句话,我都可以陪着你去闯、去拼。但现在情况不同了,我身为这羌人的首领,一举一动都关系到整个部落的生死存亡。”
姜远道冷笑一声:“哼,你做这羌人首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咱们一起打劫那些路过的富商时,可没见你这般瞻前顾后啊!”
“这可不一样啊!此次事件必定会引发轩然大波,后果不堪设想。”阿史那云逸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闹得大?能有多大?哼!那个李崇然又能掀起什么风浪?这么多年过去了,他除了一味削减军费开支、大兴土木建造高楼珍阁之外,还整日搜刮民脂民膏充实内库,简直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昏君!除此之外,他还能干些什么?”姜远道满脸不屑,言辞激烈地反驳道。
“话虽如此,但无论如何,他毕竟还是当今圣上……”阿史那云逸微微皱起眉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和敬畏。
“圣上?哈哈哈哈哈!那不过是旁人拱手相让罢了。若不是王知舟当年果断清君测,从边关带兵日夜兼程,他李崇然怎能登上这皇位宝座?恐怕尸首到现在都已经化了。”姜远道冷笑一声,给自己倒满一杯酒,仰头便灌了下去。
阿史那云逸静静地坐在姜远道的身后,听着他的话语,沉默不语,只是默默地拿起酒壶,也给自己斟满了一杯酒。
“既然你不愿意,那这次劫取大辽送来的岁贡的事,就不用你来费心劳神了。反正我这个幽州总兵早就当腻歪了,在他李崇然手底下做事,处处受到掣肘,哪有当土匪那般逍遥自在!”姜远道一边说着,一边用力将手一巴掌打在桌上发出闷响声。
随后,他毫不犹豫地端起酒杯,再次一饮而尽,仿佛要将心中所有的不满和愤恨都随着酒水一并咽下。
这一夜,酒馆内弥漫着沉闷而压抑的氛围。姜远和阿史那云逸两人相对无言,只是默默地背对着彼此,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
窗外,雷声由起初的震耳欲聋逐渐变得低沉起来,如同巨兽疲惫后的喘息;
而那瓢泼大雨也渐渐地失去了先前的凶猛气势,雨点打在屋檐、地面上发出的声响越来越小,最终只剩下轻微的滴答声。
不知过了多久,当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云层洒向大地时,酒馆外忽然传来几声清脆悦耳的鸟鸣声,划破了这片宁静。
姜远缓缓地站起身来,他那高大挺拔的身影此刻显得有些落寞与孤寂。
只见他依旧背对着阿史那云逸,声音低沉而坚定地说道:“我真心不希望有朝一日你我会在战场上兵戎相见。所以,从现在起,我们该怎样伪装就怎样伪装。”
话音未落,姜远便毅然决然地转过身去,伸手用力推开了酒馆那扇略显陈旧的木门,然后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出去。
随着姜远离去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门外突然响起了一声响亮的马嘶叫声,紧接着便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如疾风骤雨般迅速远去。
酒馆内,阿史那云逸独自坐在桌旁,望着姜远离去的方向久久没有动弹,他的眼神复杂难明,似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整个酒馆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之中,唯有阿史那云逸未喝完的酒杯仿佛还残留着些许余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