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总是议论纷纷地说小陆忱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慢条斯理、磨磨蹭蹭的,就连一些大人也会在闲暇之余说起他的闲话来。起初的时候,王佳然同样持有这样的看法。然而,她的爸爸妈妈却语重心长地告诫她:“千万不能去嘲笑他人的不足之处啊!而且呢,你们毕竟还是住在同一个院子里的小伙伴呀。”
尽管当时的王佳然还懵懵懂懂,并不太能理解其中的深意,但对于父母的教导,她向来都是言听计从的。自那天起,她不仅自己不再嘲笑小陆忱,而且绝不允许其他任何人拿他开玩笑。只要有人敢笑话陆忱,她立马就会跟对方急眼。
没承想,如此一来,新的闲言碎语又如潮水般涌来。有人传话说:“嘿哟,这王家的小姑娘啊,对陆家那小子可真是上心呢!”当这些话传入王佳然的耳朵时,她那颗原本就有些叛逆的心瞬间被点燃了起来。
也不知道究竟是从哪一天起的,这件事情已经久远得难以追溯其源头了。那时的王佳然还只是个懵懂天真的小女孩儿,但她却对那个叫小陆忱的男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只因为她觉得小陆忱生得唇红齿白、模样乖巧可爱,看起来就是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于是乎,调皮捣蛋的王佳然便时常找机会去骚扰小陆忱。
起初的时候,面对王佳然的捉弄和骚扰,小陆忱总是会撇撇嘴,露出一脸委屈的神情。但随着时间次数的增多,王佳然渐渐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每当自己刚刚欺负完小陆忱之后,不出一会儿功夫,自己准会被双方的家长给当场逮住,然后便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批评教育。从那时起,她就深深地感觉到这个小子实在是有些与众不同。与其他人相比,他似乎做任何事情都要迟缓一些,反应也总是慢半拍。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家伙的鬼点子和坏心思倒是多得让人咋舌。否则,她那跑步特长又怎会如此轻易地被挖掘出来呢?
虽说平日里,她老是会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招惹到他,令他心生厌烦。但实际上,陆忱从未真正觉得她是个累赘或者麻烦人物。至今仍清晰地印刻在她的脑海里,那年自己年仅五岁,被父母送去了体校参加体检。当一切结束之后,她满心欢喜地走出校门时,竟发现那个小小的身影正孤零零地伫立在巷子口等待着她。虽然时隔多年,她已然忘却了当时陆忱开口说的第一句话究竟是什么,但那一刻,他那小小的身躯站在那里的画面,却如同烙印一般永远留在了她的心间,成为了一段难以磨灭的美好回忆。
在王佳然年幼的时候,她和陆忱之间的关系就像是天气一样变幻无常,时而阳光明媚、亲密无间,时而又阴云密布、争吵不休。至少在王佳然的心里,他们的关系一直都是这样起起伏伏的。
然而,对于陆忱来说,他对待王佳然的态度却从未改变过。无论王佳然如何任性胡闹,或者时而疏远时而亲近,陆忱都默默地守护在她身边,用自己的方式关心着她。
然而,如果非要提及曾有那么一回致使陆忱的内心防线产生些许动摇的经历,大概便是那次发生在他大五时期的消沉阶段吧。倘若询问王佳然本人,就连她自己恐怕都难以说清当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知为何,就在那个夜晚,她竟会如同着魔般鬼使神差地亲吻了陆忱。或许当时确实只是因为自己一时被对方的美色所迷惑,从而冲动行事罢了。但自从那一晚过后,两人之间仿佛突然断掉了所有联系似的。她实在是羞愧得无地自容,根本没有勇气主动去联络陆忱;而陆忱那边呢,则似乎完全没了任何动静。以至于她一度认为定是陆忱对自己心生厌恶,所以才会如此这般断绝往来。因此,当再次与陆忱相遇的时候,她才会表现出那般强烈的不满情绪。说实话,这事着实怪不得她呀!毕竟,那可是她的初吻呐!
想到这里的时候,王佳然微微抬起头,目光投向远方。此时,那灿烂的阳光已然开始渐渐地向着西方滑落,天边被染成了一片橙红,宛如一幅美丽而又略带忧伤的画卷。
她静静地凝视着西边那轮逐渐下沉的太阳,心中思绪万千。终于,经过一番激烈的内心挣扎后,她做出了那个艰难的决定——和他分手。
回想起曾经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其实也并非全然没有快乐可言。然而,不知为何,她总是隐隐感觉到两人之间似乎缺失了某些至关重要的东西。这种感觉不仅存在于最近这半年,甚至可以追溯到小时候他们相处的每一个瞬间。
一直以来,他就如同一个沉默寡言的闷葫芦,将自己的心思深深地埋藏在心底,让人难以捉摸。面对这样的他,王佳然时常感到困惑和无助,仿佛永远也无法真正读懂他的内心世界。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如此封闭自我?她无从知晓,只能不断地猜测、怀疑。
尤其是最近发生的事情,更是让她对这段感情产生了深深的质疑。当他提出让她退役时,她感到无比震惊和失望。虽说自己的确考虑过退役,但这个决定绝不应该由他率先开口。毕竟,在她看来,他首先是负责自己康复治疗的专业人员,其次才有私人关系这一层面。如今,他却越过了这条界限,这让王佳然实在难以接受。
她静静地坐在窗前,目光凝视着远方,心中思绪万千。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她惊讶地发现,相比于退役这个决定,自己竟然更容易接受与他分手这件事。
一想到这里,王佳然不禁感到有些汗颜和愧疚。毕竟,他们曾经一起经历过那么多风风雨雨,拥有过许多美好的回忆。然而,如今面对现实的抉择,感情却显得如此脆弱不堪一击。
或许是因为在这段关系中,她已经渐渐失去了最初的激情和期待;又或者是彼此之间的矛盾日积月累,让她对这份爱情失去了信心。无论是哪种原因,当意识到自己内心真实想法的时候,王佳然都无法逃避那种深深的自责和不安。
或许,是时候做回自己,与其让彼此不痛快,倒不如分手好了。
这么想着,她的心情豁然开朗,仿佛一直笼罩心头的阴霾被一阵清风吹散了去。心思一旦变得开阔,整个人都感觉轻松自在了不少。于是,她转动着轮椅,沿着来时的路缓缓往回走。
然而,就在这归途之中,一个念头突然如闪电般划过她的脑海——自己的腿该如何是好呢?之前陆忱曾经告诉过她,通过大约一周时间的针灸治疗后,她便有机会尝试下地行走了。可是眼下,自己刚刚向他提出了分手......想到这里,她的心猛地一沉,原本愉悦的情绪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陆忱静静地坐在她的病房门外,目光有些呆滞地凝视着地面。就在这时,王佳然推着轮椅缓缓地走了过来。当她看到陆忱时,轻轻咳嗽了一声引起他的注意,然后开口说道:“我有话跟你说,进来吧。”
陆忱听到声音后,慢慢地抬起头来,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疲惫和忧虑。他先是看了一眼王佳然,随后又将视线移到自己身旁放着的那份报告上,伸手拿起并轻轻地翻动着页面。过了片刻,他才微微地点了点头,应道:“好,正好我也有话与你说。”说完,便站起身来,跟着王佳然一同走进了病房。
当他们一同踏入那间弥漫着消毒水味道的病房时,原本嘈杂的心绪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压制住了,整个房间陷入了一片异样的宁静之中。
王佳然微微抬眸,目光落在了陆忱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庞上。然而,此时的陆忱却紧紧地捏着手中那一沓厚厚的纸张,像是握着什么至关重要的秘密一般。他的眼神游离不定,始终没有停留在王佳然的身上。
这种沉默让王佳然感到有些局促不安,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感。终于,她再也无法忍受这股从陆忱身上源源不断传递过来的沉重气息,率先打破了僵局。
“你……有话就先说吧。” 王佳然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又坚定,但那微微颤抖的尾音还是出卖了她内心的紧张与不安。
陆忱一脸严肃地看着王佳然,没有丝毫的犹豫与掩饰,坦诚地说道:“我不想对你有所隐瞒,你必须得清楚,你的右腿韧带已经开始呈现出退化的迹象了。如果你再不停止休整,依旧坚持高强度的训练,作为一名专业运动员,想必你心里很清楚会导致什么样的严重后果。”
王佳然听到这话,整个人瞬间愣住了,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凝固了一般。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喃喃自语道:“右腿韧带退化?”这个消息对于她来说,犹如晴天霹雳。尽管她对自己身体的状况并非一无所知,但当真正从别人口中得到证实的时候,内心深处还是涌起了一股无法言喻的恐慌与失落。
她不禁回想起曾经目睹过的那些前辈们,由于伤病而不得不提前结束运动生涯,当时的她看着他们落寞的身影,心中总会不自觉地泛起一丝唏嘘之情。那时的她总觉得这种事情距离自己还十分遥远,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竟会降临到自己身上。然而,命运似乎就是如此无情,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此刻,王佳然突然明白了陆忱为何执意要让自己退役。原来,他早已得知了这个结果,只是一直瞒着没有告诉自己罢了。想到这里,她的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怨气,埋怨陆忱为什么事先不和自己商量一下,就这样单方面地决定让她退役。于是,她再次回忆起昨天陆忱跟她说这件事时的模样,那冷漠而坚决的态度,令她感到无比心寒。
沉默良久之后,王佳然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声音中带着明显的不满和抱怨:“你既然早就知道了我的情况,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为什么要自作主张替我做决定?难道我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吗?”说完,她紧紧咬着嘴唇,眼眶微微泛红,努力不让泪水滑落下来。
陆忱还从来没看过她这个模样,他倒是还有心思分神,好像小时候还真没有见过她哭的时候,从小到大王佳然就像个猴子一样整天上蹿下跳的,别谈她要哭的样子。
他突然感到内心深处有一块地方变得柔软起来,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触动着。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声音略微颤抖地说道:“我......其实真的很无奈。当时那种情况,我只能依据医院给出的专业判断来做出决定,因为那看起来似乎就是最恰当、最合适的结果啊。”
听到这话,王佳然冷哼了一声,像是要把所有的不满和愤怒都通过这声冷哼发泄出来。紧接着,只见她迅速抬起手,用力一抹,瞬间便将脸颊上的泪水擦拭得干干净净。她紧紧咬着嘴唇,眼神坚定而倔强地仰着头直视着他,大声喊道:“这是你一个人的选择,可它绝对不是我的!在我王佳然的人生字典当中,从来就不存在‘退役’这两个让人丧气的字眼儿!”
陆忱沉默片刻,刚想开口说自己已经和赵教练打过招呼退让了。可眼前的女孩却忽然笑起来,她的样子像是有些释然。
“我们分手吧……”
浑浑噩噩的,陆忱整个人仿佛失去了重心一般,脚步虚浮地走着。即便是当初得知那位曾经备受尊敬的老师竟然为了追逐名利不惜害人性命时,他也未曾有过如此这般茫然无措的感受。
女孩说出的那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却如同魔咒一般,不停地在他的脑海中盘旋、回响着。每一次回想起来,都犹如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他的心口,让他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甚至已经完全想不起自己究竟是怎样从那间弥漫着消毒水味道的病房里走出来的,记忆中的画面就好像被一层浓雾所笼罩,模糊不清。至于接下来应该去向哪里,更是一片空白。此刻的他,就好似一个失去了灵魂的提线木偶,只是机械般地挪动着双腿,毫无目的地游荡在这熙熙攘攘的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