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你这孩子你催我干啥?”赵姥姥不乐意,一把拍开李守财,“去去去,你虎子哥要走了,赶紧送送去。”
“你虎子哥这两天刚办完喜事儿,指定得忙活几天家里,陪陪媳妇儿啥的,你可得搁工地那头给你虎子哥多上心,叫他踏实忙家事。”
“诶呀知道知道!”李守财吱哇,“姥儿您快甭说话了成么?”
“我都知道,都知道!”
诶呀妈呀,要了亲命嘞。
他是真怕他姥儿一会儿再说点啥不该说的出来。
老沈瞅李守财这怂样乐着帮忙打哈哈,“行了工头儿,您先家去忙正事儿,守财这我帮您批评他。”
老沈挤眉弄眼道:“我这邪恶势力的爪牙高低也得把工作做到位啊。”
“呵。”段虎粗蛮一笑,转头却换了张脸儿,嘱咐赵姥姥,“赵姥儿,我回去就跟我媳妇儿说。”
“看看这两天我俩抽时间瞧您来,您可不许瞎动弹了嗷。”
“诶,诶行虎子!”赵姥姥喜笑颜开,“有你这话姥儿就踏实,就美嘞。”
“我指定不瞎动。”
“快回吧,回吧!”
“我去送他,守财你给姥儿贴膏药吧。”老沈冲李守财吹个口哨。
李守财顿时转身,如同感天动地一般疯狂鞠躬作揖。
老沈跟段虎走到院儿里,把信封递他。
“我给你取了三千五,寻思万一... ...”
“没万一。”段虎接过信封看也没看,不屑道:“老子可没工夫儿跟那帮王八犊子扯,字据都立完了有个啥的万一?”
“也差不多了,明儿个没啥事儿我就回工地。”
“家还有老娘媳妇儿要养,谁敢再耽误老子时间老子直接给他们撕碎喽!”
“诶诶诶,得嘞。”老沈也就是想的周全些,其实他清楚段虎心里有数儿,清楚着呢。
段虎攥着信封转身就走,末了儿来句:“你给老子踩这脚油门儿可够慢了嗷,下回注意。”
老沈一愣,嘿嘿一笑,“不是,我顺便办了点事儿。”
“啥事儿?”段虎拉开院门懒怠问道。
老沈脸上大疤痢隐隐跳动,笑得直冒坏水儿,“说好做爪牙么,我不得打听打听,寻思寻思该搁哪儿下手?”
“这还犯得着寻思?”段虎非常看不起,瞪他一眼,随后抬腿,“他们家不有个拾不起个儿的小王八犊子么。”
“这不叫理由,反正你就是慢了。”
段虎霸道野蛮的声音渐行渐远,“慢了就不行,这两天工资甭要了。”
“给你扣了。”
“诶诶,没问题嘞工头儿~”被扣了工资的老沈笑得跟朵花儿似的,眼尾褶子都挤出来了。
探着脑瓜搁门缝摆手儿,“您慢着点儿诶工头儿~”
等他走了才关门转身,龇牙一笑,“嘿,你老哥我能不了解你么?”
“撅屁股拉的啥屎我都知道。”
“啧啧啧,肯定是醋喽~不乐意听我叫人大胖丫头喽~”
自言自语罢,老沈便晃晃悠悠地进了屋儿。
李守财刚给他姥儿贴完膏药,捂着心口颤颤巍巍迎过来,“虎子哥走了嗷?”
老沈眯眼拍拍他瘦弱的小肩膀,“守财啊,你这嘴全是筛子,啥话都往外漏。”
“赶明儿可管着点嗷,漏别的事儿行,可不许再说你嫂子事儿了。”
“要不你哥容易胃不好。”
老沈撂下这话就进去跟赵姥姥唠嗑了,徒留李守财满头雾水,“啥,啥胃不好?!”
“... ...他那大体格子天天吃白饭都得论盆吃,我啥能耐啊说几句话还能给他胃说不好喽?”
李守财直挠脑瓜。
“不是,喝醋喝多了那可不就胃不好,他烧心。”老沈随口回。
李守财更不理解了,“你玩儿蛋去,我虎子哥不乐意吃醋。”
“他不乐意吃酸的,打小儿就不乐意吃。”
“... ...”老沈一捂脸,跟赵姥姥哀叹,“姥儿啊,等您腰好了快给咱守财说个对象儿吧嗷。”
“再不给他说对象儿我迟早得疯。”
……
段虎掐着时间差不多,提前把多的五百分出来单独揣兜儿里,信封里就剩三千。
刚到段家门口果然见季阳正鬼鬼祟祟又按捺不住地来回徘徊。
他一挑眉,吊儿郎当地走过去,不紧不慢的。
但脚步声仍然沉实厚重,季阳马上就听见了。
他一扭头,立时咧着个大嘴搓搓手,笑得贼讨好贼贱,颠颠儿跑过来叫:“妹夫,妹夫。”
段虎往前走,看都不看他。
只抠抠耳朵,“嘶,大中午的咋又有野狗叫呢?”
“昨儿晚上也是,刚要歇门口就有野狗叫,这今儿又有了。”
“估摸是我们段家饭太香,那野狗饿得时间太长遭不住了。”
“... ...”季阳咋也是搁外头跟一帮二溜子混得,能听不出段虎是在指桑骂槐么?
他嘴皮子抽抽两下,却还是努力挤着笑。
安慰自己:为了钱出卖自尊不丢人,真金白银才是正理儿。
然后他继续点头哈腰,“是是是,要不说妹夫人好呢,可怜野狗没饭吃——”
“你他娘还真是傻逼一个,脑瓜里全是屎。”
段虎走到自家大门前,冷声一笑,半拉身子迈进去,浑像是个门神一般威猛凶煞。
他眉峰一挑,满脸张狂霸道,“狗儿子,搁门口儿想想你段爹刚才说的话是个啥意思嗷。”
“整不明白这钱今儿你甭想拿走。”
“整明白了就直接叫,叫好听了,叫满意了,爹就把钱赏你。”
言罢,段虎都没等他反应,哐啷一声反手摔门,潇洒离去。
孙巧云正搁院里坐着绣花,今天天儿特别好,大太阳照得人暖洋洋。
她刚有点犯困,就被自家儿子土匪进村一般的摔门动静给惊得浑身一颤。
立时把绣着花的小挎包撂腿上,直拍胸口,恨恨地瞪了段虎一眼,“你再摔咱家那门,赶明儿你爷奶就得半夜揪你耳朵去。”
“咱家那门都得一百多年了,可别哪天毁你个粗货手上!”
“那不能。”段虎龇牙一笑,跟滚刀肉似地走过去,狷狂的步伐却变得规矩,到了跟前儿蹲下身,得意地搓搓鼻子,“你儿我吓唬野狗呢。”
“就声儿大,没使劲。”
“哦。”孙巧云一愣,淡然地重新拿起小包开始绣,眼皮子都没再跳一下,随口问:“野狗又来要饭嘞?”
“啊。”段虎那俩黑漆漆的眼珠子开始不老实,四下转悠,
像是在找啥,眉头也拧起来,心不在焉地回:“老子让他叫好听点儿,叫到老子满意再赏他口饭... ...”
“寻摸啥呢?”孙巧云憋笑。
段虎彪悍身躯立时一僵,猝然站起,“没,没找啥。”
孙巧云也没抬眼,扬起嘴角道:“你媳妇儿搁后院儿呢。”
“说收拾收拾嫁妆去。”
“谁!谁他娘找她了!”段虎就跟被烫着似的,差不点没原地蹦起来。
他咔咔搓脑瓜,黝黑的耳根后颈烧着红意,怪声怪气地哼哼,“我,我这是琢磨,”
“老沈给我多取五百,我... ...我给咱家添点儿啥呢。”
孙巧云无奈,“虎子啊,就说你气血旺头发多也不能那么搓。”
“你那蛮劲跟大黄牛似的,再咋结实的头发照你这么搓也迟早得秃啊。”